海瑞面前的状纸越来越多,足足堆了一大摞。
那用鲜血按的手印,透过缝隙都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
现场除了一个个告状的人之外,已经没有人吭声了。
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还有神威营预备营士兵,都用惊骇的眼神看着孔家人。
“这是圣人家族吗,这是一群土匪加流氓无赖的家族吧?”
一个士兵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他的领队军官,立马回头瞪了他一眼。
士兵立马闭上了嘴,但他周围的伙伴们,却是给予了赞同的眼神。
孔彦缙脸色阴沉,低着头不说话。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帮告状的不但准备了壮纸,还有各种人证物证,几乎直接把案子给拍死了。
当最后一个告状的交完状纸,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念状纸的书吏官,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海瑞脸色不变,一拍惊堂木道:“还有没有?”
半晌下方没有回应。
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朱瞻均,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的敲了敲扶手。
早就被安排的士兵,将倭国天皇带了过来。
“咦,这人怎么像倭寇?”
“什么叫做像,这本来就是倭寇。”
“天啊,孔家还跟倭寇有关!”
“这谁说的准呢,一家子干了那么多恶心的事,通过倭寇又能怎么样。”
人群一阵讨论,孔彦缙瞳孔微微一缩,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朱瞻均。
朱瞻均没有看他,静静的看着被带上来的倭国天皇。
“你是何人?”
海瑞眼神中满是冷漠。
他的父亲就死于倭寇之手,对于这些倭寇,他是发自内心的仇恨。
所以问话的语气和态度,也没有刚才对百姓那般好了。
“罪臣倭国天皇。”
“哗!”
一听到这蹩脚的大明话,现场一阵哗然。
“天哪,这竟然是倭国的皇帝,他怎么被带到这了?不会是假冒的吧?”
“应该不是假的,毕竟太孙在那里呢。”
现场议论纷纷。
“肃静!”
海瑞一声大喝,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何身份证明?”
倭国天皇连忙将自己的金印,和大明给的国书,以及一系列的东西摆在了面前。
“巡抚阁下,这是罪臣的金印和大明曾经赐予的国书。”
海瑞让人拿过来,一一观看后,一拍惊堂木。
“验明正身,此人正是倭国天皇。”
现场瞬间又是一阵惊呼。
“天哪,真是倭寇的皇帝,他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他怎么会来这里告孔家。”
“你傻呀,我听金陵的一个朋友说,太孙殿下前段时间去倭国了,好像是责问倭国为什么贸然断了与大明的邦交。”
“如今这皇帝被带来了,很明显是后面打起来了,而且倭国战败了。”
“啧啧啧,如果倭寇战败了,那是不是以后就没有倭寇骚扰咱们了。”
“那肯定的了,他们国家都没了,哪还有胆子敢骚扰咱们,不怕太孙殿下带领军队,灭了他们祖宗啊。”
在有心人的指引下,百姓们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再次要求现场安静之后,海瑞一拍惊堂木喝道:“你要告何人?”
倭国天皇连连摇头:“罪臣不告谁,而是揭发。”
说着又拿出了一些信件,高声道:“罪臣要揭发,孔家孔克昫,给我等提供大明情报,让我等倭寇之民,帮其打击不服孔家管束之臣民,还有……”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一听到是剑指自己,孔克昫立马坐不住了,起身大喊着这是污蔑。
前面那些事情,他知道绝大部分都是真的,剩下的不确定的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
但这个倭国天皇,竟然污蔑他勾结倭寇,借助倭寇之手,铲除不服之人,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污蔑。
“大堂之上禁止喧哗!”
海瑞一声冷喝,孔克昫被几个士兵按回到了椅子上,并且让其闭嘴。
这件事是真是假,海瑞还真不知道。
朱瞻均了解海瑞的性格,面对罪该万死的人,海瑞也不会给对方乱加罪名。
对方该怎么死就怎么死,这是他心中的底线。
所以朱瞻均根本就没跟海瑞讲,并且他心中还不打算让海瑞,接手这倭国天皇的事情。
把倭国天皇送出来,只是让其先把这个罪名说出来,让山东百姓以及围观的士兵,都知道这个消息。
“好了,此人情况特殊,暂时收押,交给朝廷处理。”
三人成虎,一旦消息传开,再加上倭国天皇自曝以及众多倭国高层的指证,孔克昫这个通倭的罪名就彻底地作死了。
海瑞扭头看了过来,朱瞻均没有看他,起身对着旁边沉默的孔彦缙:“衍圣公。”
“臣在!”
孔彦缙这才惊醒,连忙站了起来。
朱瞻均看着对方,一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片刻后,朱瞻均开口道:“今日如此诸多之事,事关孔家,乃至圣先师之颜面,衍圣公召集今日被告之人,一同随本宫入北平面圣吧。”
孔彦缙苦涩一笑。
他知道今日之事一旦传开,孔家最后一点的颜面将会荡然无存。
本来因为洪武年之事,皇家之人就不待见孔家,要不是为了收拢天下文人之心,恐怕当时的朱元璋就会把衍圣公的爵位给撸了。
如今出了这么多的丑事,当今陛下肯定会为了当初的事情,狠狠的惩戒孔家之人。
虽然心中明白后果,可他也不能不去,只能苦涩的回答道:“臣领命。”
“如今天色已晚,还请太孙殿下在孔府休息一夜,待臣今夜安顿好一切,明日随殿下一起前往北平面圣。”
朱瞻均摇了摇头道:“不了,本宫刚从战场回来,一身杀伐之气,唯恐冲撞了至圣先师,今日就在军营中休息吧。”
说完摆了摆手,在队伍的护送下离开了孔府,前往了营地选择的驻扎地。
看着远去的队伍,孔家不少人眼眸一动,心里很快有了小心思。
“我劝伱们最好不要逃,否则那些罪名就彻底的坐实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恭敬的送朱瞻均离开,回来的孔彦缙,对着众人交代了一句,转身回了府院。
“叔父,我们该怎么办?”
孔克昫身边的青年,紧张的询问孔克昫。
刚才状告他的可是有好几个人。
大部分都是他借助孔家的身份,欺辱民女,残害生命。
这事他心中有数,好几个都是他身边的丫鬟。
明朝禁止人口买卖,这些丫鬟都是以雇佣的方式,为他们孔家服务。
其中几个漂亮的确实跟他有一腿。
但他的妻子是个妒妇,他前脚宠幸完,后脚他妻子就用各种方法,弄死了那些丫鬟。
这些丫鬟的家人来询问,都被孔家的下人赶走了。
刚才有一个转告他腿瘸的,就是因为要往孔家强闯,被孔家下人用棍棒打断了腿。
这些事情虽然是他妻子干的,可外人不知道呀,全部把账算到了他头上。
他可没有官身,如果朝廷秉公执法,他最轻也要判个流放。
一想到流放的苦,他忍不住一阵瑟瑟发抖。
“慌什么?天还没有塌呢。”
转身又看向其他孔家人,朗声道:“我等至圣先师之后,面对此等污蔑,理当堂堂正正对峙,为先圣争回荣耀。快点回去好好收拾,明日我们都去见陛下,为我等各自证明清白。”
孔克昫说完,迈着四方步走回了府邸。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个下人骑马离开,身上还背着包裹。
又不一会,不少马车,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孔府,往各处而行。
其中一个就有那青年。
他见衍圣公不打算管,平时看重他的叔父也闭门不出,心中慌乱之下,决定去投靠妻子的娘家。
虽然他妻子的娘家,没有孔家的势力大,但最起码不像孔家这边,根本没人管他。
“你说你,要是当初贤惠一点,能有今日之事,你呀,害死我了。”
“哼!你当初要是能管住下半身,也不至于会出如此事情,如今还怪到我头上了。”
“我为什么管不住,你会不知道,要是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能去找那些丫鬟。”
“少找借口,你就是花心。”
“你个妒妇。”
行进的马车传来一阵阵争吵。
突然,奔行的马车停了下来。
“哎呀!”
马车突然停下,里面的人没有准备,发生了一阵碰撞。
“该死,怎么回事,会不会驾车?”
里面响起了青年的怒骂,然而外面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恼怒的掀开帘子,看清楚外面的情况,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一队士兵将他们包围,冷着脸用奇怪的火铳指着他。
第二天,朱瞻均微笑的看着有些尴尬的孔彦缙。
在朱瞻均身后,男男女女几百口子孔家人,被士兵包围在其中。
站在最前面,正是孔家的几位族老。
孔彦缙都没脸看这些人。
昨天晚上一个个说着,要堂堂正正的面对皇帝,为孔家争回公道。
结果一大早起来,偌大的孔府,就剩下他和几个真正没犯事的人了。
堂堂孔家至圣先师之后,竟然干出如此荒唐之事。
本来还有希望,结果这一跑,罪名瞬间坐实了,畏罪潜逃,孔家真要完了。
如果要是让院子里躺着的孔圣人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的从坟里蹦出来,掐死这帮不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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