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经进入夏末,但金陵还是处于炎热中,白天酷暑难耐,夜晚闷热蚊扰,惹人烦恼。
今日傍晚下了一场暴雨,让酷暑降下了许多,房檐滴答的雨水,花丛中的虫鸣蛙叫,让人忍不住心神放松。
坤宁宫寝殿门口,老爷子朱棣的随身太监小鼻涕,靠在大门边,脑袋微垂睡的那叫一个香。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踏水声快速接近,酣睡的小鼻涕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双眼没有睡醒时的迷茫,反而被冷厉填满。
自打皇后娘娘病倒以后,为了不影响皇后娘娘的休息,寿宁宫不允许有任何大动静。
小鼻涕冷冷的看着接近的声音,心中已经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个惊动皇后娘娘的冒失鬼了。
借助着明亮的宫灯,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迈着碎步,踏着着积水洼,快速的奔了过来。
小太监似乎感受到了小鼻涕那冰冷的目光,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连忙放轻脚下的步伐,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老…”
小太监刚张嘴,旁边等候的两个宦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架住。
“呜呜……”
小太监也不敢挣扎,眼神着急的看着小鼻涕。
“别说咱家不给你机会,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的家人准备好后事吧。”
一向在朱棣以及众大臣面前和善的小鼻涕,此时眼神冷的可怕,让小太监如同身处在腊月寒冬。
一个太宦官放开了捂住小太监的手,小太监连气都不敢喘,连忙用最低的声音汇报道:“老祖宗,兵部的大人让通传陛下,北方战报,十万火急。”
一听是北方战报,小鼻涕心中瞬间一紧,指了指小太监,对着控制小太监的两個宦官道:“拖下去,二十棍。”
禀报的小太监眼中露出了一丝感激,他的命保住了。
多年跟在老爷子身边,小鼻涕明白什么情报,老爷子最在意。
这几天老爷子,吃吃不好睡睡不着,担忧的不就是北边的情况吗。
深呼了一口气,小鼻涕用最轻的动作推开了门,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寝宫中。
来到锦绣雕花床边,小鼻涕看了一眼旁边守护的两名侍女。
侍女眼神示意了床的一边,小鼻涕便跪在了那一边,用着极低的声音轻轻呼唤。
“陛下……”
喊这一声,他便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待。
果然,仅是前后呼吸,里面就响起了一丝动静。
幔帐被掀开,身穿灰色粗麻睡衣的老爷子,用着极轻的动作下了床。
他也没穿鞋,光着脚在小鼻涕的搀扶下,走到了外殿。
随意找个凳子坐下,老爷子端起旁边宫女准备的茶水一口饮下,随意擦了擦嘴和胡子,压低声音问道:“哪里出事了?”
老爷子心中有数,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小鼻涕是绝对不敢打扰他和皇后休息。
跪在地上正给老爷子穿鞋的小鼻涕,用着老爷子能听到的声音汇报道:“北方传来战报了,兵部值守的官员们,称:十万火急!”
老爷子心猛的一揪,他担心的事情,难道真的要发生了吗?
等小鼻涕帮忙穿好靴子,老爷子直接起身往外走,连衣服都顾不得穿。
小鼻涕只能拿着衣服在后面追着。
皇宫兵部执勤殿内。
因为北方打响了战争,为了随时掌握北方的情报,老爷子特批,只要有北方战报,兵部人员可随时入后宫禀报。
为了不耽误情报,兵部每天还派一位侍郎在此值班。
“唉,怎么会打成这样。”
今天因为左侍郎生病,特来顶班的尚书金忠,捏着手中的战报来回踱步。
主帅和所有将领全部战死,十万主力军团群龙无首危在旦夕。
金忠自打有认知以来,头一次听说如此荒唐的战报。古今以来,据他所知的战争,有几回打成这个鸟样。
如果不是战报上有各营官的签名以及帅印,他都怀疑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
“陛下来了吗?五军都督府的人马有没有来?”
在屋中徘徊了许久,金忠着急的走到门口,大声的询问执勤的官员和太监。
“回金尚书的话,陛下那边已经派人通知了,五军都督府的人也应该快到了。”
“唉。”
金忠跺了跺脚,“再派人去催,快点,告诉他们十万火急。”
“北方到底发生了何事?”
金忠话声刚落,老爷子就大步的奔了进来。
“参见陛下。”
金忠和在场的官员们连忙行礼。
老爷子摆了摆手,“免了。”
快步来到金忠面前,老爷子直直的看着他,眼神中竟然有一丝罕见的紧张。
金忠紧咬着唇,手微微颤抖的将战报递给了老爷子。
他这不是害怕,是担忧老爷子看完战报以后,会承受不住其中的内容气到身子。
看着举到面前颤抖的手,老爷子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目光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金忠,一把夺过了战报,快步走向了旁边的灯火。
翻开战报,借助着灯火,几行简短的字出现在眼前。
“淇国公邱福,率轻骑突进遇伏,左右副将,左右参将皆战死。主力大军群龙无首,军心混乱不堪,身处敌腹随时有全军覆没之危,请朝廷,陛下,尽快下达决定。”
这简单的几句话,老爷子看的手和身子都在颤抖。
“哗啦!”
面前的桌子,被老爷子一脚踹翻在地,文房四宝灯火洒落了一地。
“邱福无能,无能!”
老爷子如同发怒的狂狮,双眼血红的看着北方,大声嘶吼。
“陛下息怒!”
所有人连忙跪倒在地,刚到门口的五军都督府将领们,虽不明情况,也连忙跪倒在地,口称陛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朕怎么息怒。”
“十万大军啊!朕的十万大军啊!”
老爷子又踹翻了旁边的桌子,手颤抖的甩着战报,怒瞪着跪地的众官员。
他作为马上皇帝,心里十分清楚。一支没有统帅的军团,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没有将领的指引,面对鞑靼人的追杀,能活着回来一半,都是老天保佑。
本雅失里和阿鲁台会让这十万军马回来吗?
很明显,绝对不会。
想到十万精锐就要葬身草原,老爷子心疼的都要滴出血来。
他现在后悔,极为的后悔。
他明明知道邱福的性格,可偏偏还选择让他出征,说是邱福葬送了这十万大军,但真要算起来,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他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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