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佳妮把婴儿背包递给罗夏,还给女儿戴上小墨镜和小草帽,免得女儿柔嫩的小脸儿被热带阳光晒黑。
侯爵夫人自己戴着同款墨镜和遮阳帽,还特地换上一套颇具异域风情的纱丽长裙,丰腴妖娆的身段,仿佛熟透的热带水果。
“你表哥他们跑到哪去了?”奥娜问罗夏。
女骑士还是穿着军装,跟侯爵夫人站在一起,只看两人背影,倒像一对年轻夫妇。
“本地帮派不懂礼数,哈姆、普林斯、巴德尔打算去教导他们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玛丽安怕事情闹大,在旁边监督。”
“刚下车就跟地头蛇起冲突,现在的年轻人真浮躁。”侯爵夫人摇着扇子埋怨道。
罗夏不由暗笑。侯爵夫人芳龄二十三,其实比她口中的“年轻人”也大不了几岁。
“哈姆他们做得对!欺软怕硬的败类,全杀了都不冤,没撞见我算他们运气好!”奥娜环顾街头,脸色冰冷,“我还在家的时候,可可镇的治安可没眼下这么乱。”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罗夏乘机打听。
“八年……差不多九年了。”
“也就是说离开故乡的时候你才十四岁?”
“嗯!那时候不懂事,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得越远越好。”
回想少女时代,奥娜大姐神情怅惘。
“后来你去了哪里?”
“那时候铁路线刚开通,我从可可镇一直坐到风塔长城,想找个雇佣兵的差事,运气不错,得到阿德里安将军赏识,在他麾下当差。”
“当了四年兵,某天水晶家族的二小姐来到骑士团驻地,说要去遥远的神都朝圣,将军阁下选派了四名得力手下给这位贵族小姐当保镖,我是其中一个,也是四人当中唯一活着陪她完成朝圣之旅的保镖。”
“亲爱的奥娜,时间过得好快啊,那时候我们还都是花一样的美少女呢!”“前水晶家族的二小姐”拿腔作调感慨道:“如今我已经当了母亲,你还保持着童真……时光仿佛在你身上静止,真让人羡慕。”
“阿佳妮,你没良心!当初穿越沙漠的时候,要不是我把水省下给你喝,你早就渴死在半路上,哪还有闲情逸致挖苦人!”
女骑士黑着脸冲她的领主兼闺蜜挥拳头。
“老师,您别打岔!奥娜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罗夏背着婴儿袋,遥望前方十字路口。
“金甲虫旅馆。”女骑士面无表情的说。
“那是奥娜舅舅家开的店,听说生意还不错。”侯爵夫人微笑着补充道。
罗夏点了下头,接着问:“哈姆他们知道去哪里找咱们吗?”
“我跟玛丽安说过,在金甲虫旅馆碰头。”奥娜指向前方,“沿这条街走到头就是,门口立着图腾柱,很好找,如果店里订不到足够的客房,剩下的人去我家老宅住,饭可以去旅馆吃,房间就得自己打扫。”
“你已经离家九年,对回家的路,倒是一点都不生疏。”罗夏随口说。
奥娜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难怪阿佳妮喜欢你,收你当学生!在嘴贱挖苦人这件事上,你俩还真像一家人!”
说罢,甩下师徒二人,独自闷头前行。
对于女骑士的评价,侯爵夫人笑纳。
挎着罗夏臂弯,笑盈盈的问:“伱刚才不是故意挖苦奥娜的吧?”
“当然不是,我压根没想那么多。”罗夏挠了挠头,觉得有必要反省一下。
“我也一样!”侯爵夫人理直气壮的昂头,“所以说啊,错的不是咱们,而是那些玻璃心的家伙!”
罗夏被她这话深深触动,觉得有必要加大反省力度,起码在“自我感觉良好”这件事上,真没必要向老师看齐。
“亲爱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背在身后的侯爵小姐发来心灵感应,“因为你一直在帮母亲大人处理剩奶,所以不知不觉中受到她的坏影响?”
“你不也天天喝奶?”罗夏没好气地反驳。
“我喝的不如你多。”艾蒂一本正经地说,“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罗夏不想继续这个可笑的话题,通过心灵感应问艾蒂,是否知道奥娜多年前离家出走的理由。
“这还要从九年前可可镇的播种节说起。”
“按照当地传统,每年四月,为了庆祝播种节,都要选拔一支狩猎队,穿越北方虫洞前往大雪山狩猎,猎物用来献祭。”
“奥娜参加了狩猎队,队长是他老爸,队伍里实力最强的猎人是她的表哥卡洛。”
“听奥娜的言外之意,卡洛这人很骄傲,自恃本领大,不遵守团队纪律,狩猎途中开了小差,独自跑进雪山深处。”
“奥娜老爸担心卡洛遇到危险,连夜带着队友进山找他,人没找到,半途还遭到怪物伏击,只有奥娜一个人侥幸脱身。”
“因为这件事,奥娜一直记恨间接害死了父亲和狩猎同伴的表哥,母亲去世后就离开故乡,外出闯荡,不想再回伤心地。”
“卡洛的爸妈,就是奥娜的舅舅和舅妈,如今是她在故乡唯二的亲人。”
“因为记恨表哥,奥娜连舅舅和舅妈都不想见,所以刚才在闹别扭,不肯下车。”
听了艾蒂的讲述,罗夏轻轻点了下头。
“九年前奥娜大姐才十四岁,正是一生中性格最叛逆的时候,因为父亲的遭遇,受到刺激,离家出走也在情理之中。”
“多亏阿佳妮和玛丽安,说服她克服内心的创伤,鼓起勇气重返故乡,但愿此行她能解开心结,消除对舅舅一家的埋怨。”
“呵呵……”艾蒂古怪地笑笑,“我老妈满肚子虚荣心,天生一张嘲讽脸,安慰人她不会,火上浇油倒是一把好手,至于玛丽安,只会说些谁也不得罪的废话,哪有本事劝奥娜回家。”
罗夏心头一动,猜测道:“是你用催眠术,暗中帮奥娜抒解心结?”
“不然的话,她还赖在车上不肯下来呢。”侯爵小姐含着奶嘴,不胜唏嘘:“这個家啊,要不是有我镇着,早就散伙咯!”
……
金甲虫旅馆的主体建筑,只是一座老旧的双层木屋,看起来并不气派。
之所以成为可可镇的地标建筑之一,主要是沾了门口那根图腾柱的光。
离着老远,罗夏就看见那根十米多高的粗大石柱,柱头雕刻成硕大甲虫的模样。
甲虫鼓溜溜的背壳,特意被漆成金绿色,反射阳光,熠熠生辉。
“金甲虫是可可镇的图腾,象征着好运。”
奥娜向远道而来的访客介绍。
“镇上店铺招牌,随处可见金甲虫图案,指望带来好运气,生意兴隆。”
“我记得从前镇上还有一根更高大的图腾柱,已经拆掉了,腾出地方建起一座比图腾柱更壮观的风塔。”
“听说就连镇上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播种节,也改在风塔之下举行,仿佛风塔已经取代金甲虫成为可可镇新的图腾。”
奥娜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身为临风城的贵族骑士,她当然知道无论从建筑艺术还是实用价值的角度来讲,风塔都比图腾柱强太多。
然而看到故乡已经变得跟自己童年的印象大不一样,还是禁不住怅然若失。
“听说图腾能给信仰者带来超凡力量,金甲虫图腾的魔力是什么?”罗夏好奇地打听。
“图腾师绘制的魔导图腾才有魔力,普通的石雕图腾柱,画在店铺招牌上的金甲虫,可没有那个本事!”奥娜耸肩摊手。
“在我很小的时候,镇上有一位图腾师婆婆,据说经她手绘制的金甲虫纹身属于魔导图腾,同调之后,使人皮肤变得光滑坚硬,如同甲虫壳,能够抵挡刀枪剑弩。”
“等我记事的时候,老婆婆已经去世了,既无儿女,也没有学生,这门手艺就这样失传了,从那以后,镇上再无图腾师。”
“后来镇上的年轻人在身上纹金甲虫,只是为了耍酷,谁也不指望从这古老的图腾当中获取超凡力量。”
听了奥娜的讲述,罗夏忽然想起甲虫帮,还有那个胸口纹金甲虫的光头流氓。
当初创立可可镇的图腾师先辈们,要是知道子孙混成如今这个屌样,恐怕会气得掀开棺材板儿。
这时,街对面走来一条小小的身影。
天气闷热,街上行人大多穿的很单薄。
那个小家伙却披着一条雪白的毛皮斗篷,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箩筐。
个头只有一米三,箩筐倒有两尺米深,里面装满了棱角分明的果实,看起来很沉。
小家伙背着沉重的箩筐,脚步轻盈,丝毫也不显得吃力。
娇小的身影,与一身怪力构成鲜明反差。
阿佳妮和艾蒂也被那人吸引,母女俩不约而同抽了抽鼻子,两双眼睛立刻亮起来!
罗夏也闻到随风飘来的浓郁气息,不用系统鉴定,就闻出熟透的榴莲特有的气味。
艾蒂激动的在他肩膀上猛拍:“好香的榴莲啊!好好吃的样子!”
罗夏很不喜欢榴莲的气味,但是出于宠娃心态,还是捂着鼻子去买榴莲。
离近观察才发现,背着一大筐榴莲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肌肤莹白如雪,钴蓝发色令人印象深刻,小脸儿清秀,眼神灵动。
大夏天裹着皮斗篷,身上却透出一丝令人感到神清气爽的凉意。
奇特的肤色和发色,还有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寒意,通过检索这些特征,沙盘系统推测出小萝莉所属的种族。
“小妹妹,你是山里来的雪妖精?”罗夏以尽量和蔼的神态搭讪。
白发女孩警惕地看着他,绷着小脸儿不做声。
罗夏直挠头,自己看起来像怪叔叔吗?
艾蒂从他背后探头,摘下墨镜,冲白发女孩挥挥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白发女孩对上她的视线,不知是被催眠,还是可爱的女婴天然就能使人放下戒备,紧绷的俏脸缓和下来,还了她一个微笑。
“榴莲!卖不卖?”艾蒂指着女孩的背篓,奶声奶气的问。
白发女孩摇头,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话。
艾蒂听的满脸懵逼,不明所以。
白发女孩的口音很怪,夹杂可可镇方言和雪妖精的语言,语速又快,她听不明白。
“她说榴莲是给爷爷奶奶的礼物,不卖,但是你想吃的话,可以白送你一个。”
罗夏笑着替艾蒂翻译。
“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艾蒂惊了。
不光她吃惊,阿佳妮和奥娜这个本地人也大感意外。
阿佳妮语言天赋极佳,在朝圣路上学了很多门外语和方言。
奥娜就是可可镇本地人,当然会说方言。
然而她俩加起来也没完全听懂白发女孩刚才那些话表达的意思,罗夏却听得明白,着实令她们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我是连猜带蒙,意思大概错不了。”罗夏轻描淡写的说。
从他走进可可镇那一刻开始,沙盘系统就自动监听街头巷尾的人们闲谈,将本地方言收录到语言数据库。
临风城贵族区的图书馆,收藏了一部妖精语常用词典,早就被系统收入数据库。
两者结合,再加上解析白发女孩的肢体语言和神态,不难推测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仅于此,罗夏还能在系统的指导下,尝试用白发女孩的方言与她沟通。
为了不至于表现的太惹眼,引人生疑,罗夏故意把词句说的断断续续,配合手势,跟白发女孩交流起来。
白发女孩没什么心机,很快就放下戒备,乐呵呵的跟初次见面的大哥哥聊天。
果然如同罗夏猜测的那样,少女来自大雪山深处的妖精村落,名叫贝贝。
她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一片野生榴莲树林,就摘了一筐成熟的榴莲,带回来跟爷爷奶奶分享。
雪妖精的爷爷奶奶,怎么会住在镇上?
怀着疑问,罗夏继续跟小姑娘套近乎。
还真是凑巧,贝贝口中的爷爷奶奶,居然就是奥娜的舅舅汉克和舅妈海莉。
两年前贝贝来镇上玩,在奥娜舅舅家开的旅馆吃了饭,无钱付账,就用自己在山里采的草药抵饭钱。
老两口无儿无女,觉得小姑娘乖巧可爱,就让她住在家里作伴,想吃什么随便吃,不用付钱。
贝贝跟两个老人相处的很融洽,经常来镇上探望他们,当成自己的爷爷奶奶,每次来探亲都会带一些水果或者草药当礼物。
奥娜听罗夏转述贝贝的话,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她这个外甥女,是舅舅舅妈唯一在世的亲人,负气出走九年,从不给老两口回信。
对待舅舅舅妈尚且不如非亲非故的贝贝,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聊天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到旅店门口。
贝贝背着一筐榴莲率先跑进旅馆大门,叽叽喳喳了一阵,店主夫妇就匆匆出门,离着老远看见外甥女,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阿佳妮见奥娜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在后面使劲推了她一把。
女骑士无奈的迈步上前,盘算怎么跟阔别多年的亲戚打招呼,不至于有损颜面。
她还没拿定主意,舅舅就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外甥女,激动的老泪纵横。
舅妈海莉也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眼圈泛红。
罗夏看到这一幕,与侯爵夫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替奥娜松了一口气。
艾蒂顾不上旁观久别重逢的奥娜一家,眼巴巴瞅着白发小姐姐,催她赶紧剥榴莲。
贝贝灵巧的剥开榴莲狰狞的外壳,掏出一块软糯的淡黄色果肉递过来。
艾蒂啊呜一口吞掉,幸福的眯起眼眸。
两个小可爱,你一口我一口,开开心心的吃起榴莲肉,艾蒂还随手把果汁抹在罗夏身上。
直到成群的苍蝇嗡嗡围过来,罗夏才觉察到大事不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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