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
宁不惑坐在卧室一角,呼吸吐纳,将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
在他接受红蝶的邀请之前,他依然不死心地四处走访询问,却发现果真如此。愿意租住的小院早已爆满,别说小院了,他连个厕所都租不上。结果除了长租客栈以外,他剩下的唯一选择,就只剩下住到青楼。
太刺激了,他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连小黄书都不敢看了。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清香,宁不惑并不知道,在自己搬进来之前,这个房间曾属于哪个花魁。虽然红蝶已然保证,一切都是全新,但心理上的障碍,却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他也是正值青春的男儿,这很正常吧。
灵台内,他刨除杂念,悬浮于漩涡之上,无穷无尽的元气彼此冲刷,将他的灵台打扫地一尘不染。同时,也不断凝结那海底的无形灵气。
一般划分藏形境的前中后期,便是以元气的总量为界。初入修行门槛,即便开垦了灵台,也未见得能将湖水填满。而干涸的灵台,自然无法孕育迈向下一境界的灵鲤。
藏形境,引气化水以滋命,作为引气入体的开始,特征与常人的差别还较小,实际除少数人外,并没有与顶尖武者分出差别。有限的调动真气可以让藏形修者拥有超出常人的感知力与爆发力。但也仅限于此,被常人用刀砍了依然会流血,血流干了还是会死。而真气寡少也导致爆发力虽然强,却十分短暂,因此藏形境前期也被称为“一口真气足”。
这并不是夸赞,而是讥讽藏形修者真的只有一口真气。
所以元气的多寡,很多时候就是衡量藏形境的标杆。
这个问题,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宁不惑身上。
纳空诀的特点,令他拥有无穷无尽的元气,仅仅是第一次引气入体,便成就汪洋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宁不惑从一开始就是“藏形后期”甚至“藏形巅峰”。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他那团特殊元气没有经历过碧水冲刷的锻炼,反倒让它无所适从,不知何时才能凝形成鱼,练就伏波境。
伏波境,命化游鱼,以壮三元,三元,指的是精气神。只有抵达了伏波境,才真正意义上到达了超凡脱俗的程度。不仅可以长时间辟谷,用气机代替一部分生存需求,更是将藏形境的“一口真气”变成了持久常驻的力量。
宁不惑虽然还没到伏波境,但他的“一口真气”原本就是用之不竭,因此,成就伏波对他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将这一口真气变得更加浑实用力,同时增强三元,超凡脱俗。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主动引动元气,来洗刷那团尚未成型的真气,促使它早日化形。
但宁不惑很清楚,这并非一日之功,在成功之前,他只能先做個“藏形巅峰”的修者。
青楼的夜晚注定不会太安静,在宁不惑吐纳的同时,潇湘苑内的诸多闺房都在传出别有韵味的声响,有些离得近,尚能进到宁不惑的耳里,叫他心烦意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入定。
唉。
还是得早点找个住处,好搬出去!
而就在宁不惑终于入定,提炼真气的时候,忽然,一声惊雷在夜空中炸响,与此同时,在离宁不惑不远的某个房间内,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采花贼!”
唰——!
几乎是一瞬间,那口真气还在胸腔未能散开,弥至四肢,宁不惑眨眼间便翻身离窗,上了屋顶。
远远地,一个飘逸的身影正舍了潇湘苑,朝着夜幕的幽深处遁逃。
“休走!”
宁不惑很愤怒,他在房间里尬得连黄书都不敢看,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采花?
你死不死啊你!
那身影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要消失在宁不惑视野里,宁不惑暗道不妙,拔腿便追,却依然落下了不少距离。
“东。”
就在黑影将要逃脱的时候,日星的声音在宁不惑脑海中响起,他定了定神,也不管看不看得见人影,便闷头朝着日星所指的方向追赶。
“东南。”
“南。”
“东。”
“东北。”
尽管宁不惑早已被甩脱,见那黑影不再,但在日星的指挥下,他依然锲而不舍。
最终,待他追到城东的山林间后,日星不再言语,而他也远远地看见了立在山坡上的黑影。
那黑影转过身来,看向宁不惑,不急不恼,等宁不惑靠近了,才发现此人长得模样竟有几分俊俏,他身姿挺拔,仿如松竹般俊逸不凡,除此之外,他还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衫身随风轻轻摆动,展示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和自在。
一时间,宁不惑都怀疑自己找错了人,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是刚才被人呼喊叫骂的采花贼?然而,男人下一秒面露微笑,紧跟着开口:“能追我这么久的,你还是头一个。”
宁不惑有点难以置信,他看着男人,犹豫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是有狐臭吗?长这么帅还要当采花贼?”
男人脸上笑容一凝,显然未曾料想宁不惑想象力如此充沛。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小手一抖,一条粉色的手帕便出现在他手中,他用手将手帕摊开,贴到脸上,深吸一口,模样显得十分陶醉。
“我不是采花贼,我从不采花,我只偷心。”
宁不惑现在就想转身就走,就当自己没有来过。难怪日星这次这么好心帮他,看来是预见了此招。
“别污蔑我!”日星大怒。
“欸,你别走啊。”采花贼见宁不惑扭头想走,赶忙把他叫住。“你就不关心,我为何对你们出手?”
“……”宁不惑很想说他懒得猜精神病人的思维,但一想到也许有什么深意,便忍着头痛回转过来:“为什么?”
“我欧阳德满在飞贼界也算颇有薄名。”他收好手绢,似笑非笑。“不过因为爱取些与我有缘的姑娘的随身物聊做纪念,便被人冠上采花贼的名头,何其冤枉。”
“说重点。”宁不惑真的想死,但死之前一定要回去痛骂一顿那个被偷了条手绢就大吵大嚷的舞女。
“有人雇我来试探潇湘苑,瞧一瞧,你们是否还有应对挑衅的能力。”
欧阳德满慢悠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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