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海面十分平静,只听见缓慢沉稳的鼓点,以及木桨柔和的划动。大商船赛杜里昂号呻吟着,粗重的牵引绳紧紧绷起,风帆则可怜地从桅杆上悬垂下来,纹丝不动。
夏日之阳号和戏谑约索号在前方,那两艘是划桨商船,各有两百支桨,并配备了精壮水手。
此刻,有大肚子、巨帆、载满商品的赛杜里昂号只能靠着前方划桨商船放出绳索拖拽,缓慢而痛苦地前进。
即便如此,当扶着腰间伊利里欧送的镶金宝剑站在前甲板上看着湛蓝的晴空,韦赛里斯依然感到心情愉悦。
今天早上韦赛里斯在港口拜别他的财政大臣后,带着他的妹妹,他的贴身侍女,他的新晋骑士,他的太监守卫一行五人登上了计划第一站前往密尔的赛杜里昂号。
君臣情深,他们手拉手在港口说了好久的话,最终才不舍的依依惜别。
临行前一晚,韦赛里斯让他的财政大臣把龙骨吊坠的改了新的价格,并郑重叫伊利里欧如果有人询问,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到他。同时又叫伊利里欧赶紧出发北上,和他步调一致,让七国那边的人手看到他们的作为,紧随而动。
国王的命令伊利里欧满口答应,国王的谜语也很快就被解读出来。
“战士啊。请赐予他们勇气与胜利,他们将代您挥舞闪亮的宝剑,洗涤这个世间的所有邪恶。”
祷词出自《七星圣经》中战士篇,是战士为丘陵之王胡戈的四十四个儿子降下祝福时的话语。
国王显然意气风发,信心满满,要去开启他的复国大业。
“大人(YourExcellency)。”船长格罗莱用杂着浓重潘托斯口音的瓦雷利亚语跟韦赛里斯说话,“看样子,恐怕我们此行会遇着风暴。狭海的天气总是这样,风暴前后几天都不起风。”
格罗莱是个黑发,脸上长满黑色胡须的中年船长,和他的主子伊利里欧一样,是个老潘托斯。
格罗莱脸上有种老派的稳重和老练,会说通用语,瓦雷利亚语和其他几种地方方言。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在海上行了二十年的船,到过夏日之海、玉海、索斯罗斯......自潘托斯到夏日之海这一段是他最熟悉的一段航线。
韦赛里斯见格罗莱的那个晚上,伊利里欧让格罗莱以后要像对待他一样对韦赛里斯,让格罗莱叫韦赛里斯“大人”。
格罗莱把商船最好的房间安排给了这位“大人”,至少在表面上,他对韦赛里斯恭敬有加。
韦赛里斯说:“我不害怕风暴,只盼着风暴过后,起的是北风,赶紧把我们送到密尔。”
狭海上时有风暴,韦赛里斯和丹妮莉丝在流亡期间便穿越过几十次,从一个自由贸易城邦逃到另一个自由贸易城邦。
韦赛里斯总说,他们仅仅领先篡夺者的刺客一步之遥。
在这个过程中,在海上的生活占据了流亡阶段几乎一半的时间。
当船驶离潘托斯,韦赛里斯瞧见了丹妮莉丝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心的笑颜。
毫无疑问,在潘托斯这段日子让她很难受,在驶离潘托斯的船上闻到空气里刺鼻的海水咸味,见到苍穹覆盖下的无垠海面会有一种自由的感觉,让她感到开心。
韦赛里斯和船长说话的时候,她正安静靠在甲板护栏边看跟在赛杜里昂号侧边游泳戏水的海豚,不时侧耳去听韦赛里斯和别人的对话。
这事搁以前她可不敢这么干。
“大人,吹北风是可怕的入冬信号。而且即便有风,到密尔也要七八日。”乔拉·莫尔蒙爵士来到前甲板上,站到韦赛里斯身旁,“咱们刚出潘托斯湾。”
即便是这么热的天,乔拉爵士宁愿汗流浃背,也要穿着他的锁子甲和皮衣,那件绣了人立黑熊的暗绿色外衣更是形影不离。
乔拉爵士生着公牛般的脖子和肩膀,手臂和胸膛上长满粗厚的黑毛,头上反而寸草不生。他天生给人种敦厚老实的感觉,微笑总能让刚认识的人宽心。
伊利里欧引荐他见韦赛里斯当晚,这位遭放逐的骑士听到韦赛里斯的身份便主动提议为韦赛里斯效力。
“你初次见面就主动提议效忠我?”韦赛里斯没急着答应他,问了他的诉求,“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荣誉。”他说,“为国王效忠是荣誉之事。”
韦赛里斯说:“你不够坦诚,这不是一个骑士该有的品格。”
“这绝非虚言,为国王而战能带给我荣誉。”他说的很恳切,“我遭劳勃国王放逐,被剥夺了全部,失去一切。我愿为您效忠,希望您能赐我荣誉。助您复归王位,我才有望重返故乡。”
这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韦赛里斯便没想再听他的谎言,随口答应下他的效忠,莫尔蒙便成了随侍他左右的护卫。
韦赛里斯之所以留下乔拉,原因和当初选择留在伊利里欧庭院考虑一致。那就是永远不要小瞧劳勃国王和瓦里斯这些高位者能动员的力量和决心。乞丐国王身边注定离不开这些人,无论是像他现在这样,还是另谋他路当佣兵或别的什么。
身边的狼坑位不是乔拉也会是卡拉、拉乔或者某个原著毫无着墨他不认识的人来占。乔拉他还能直接通过原著知道直接排出来是狼坑。若是换个才能更出众的人来,他没有读心术,如何确认将来起势身边一步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最后会背刺的人是谁?
到时难道要他震惊万分说上一句:还有你吗,布鲁图斯?
韦赛里斯问他:“你的马儿安顿好了?”就像不愿意脱下锁甲,乔拉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马儿寄放在伊利里欧那里,为此船长给他在甲板下空出了一个地方安置他的马。
“是的,大人。”他们统一口径,称韦赛里斯大人。
“你来的正好。天气这么热,正好给我讲讲北境是个什么模样。”
格罗莱船长没空旁听这些,寻了个由头告退离开。
丹妮莉丝身边的太监守卫布奇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乔拉被太阳晒的满头是汗,喉咙热的像火烧,但还是恭敬的回应:“大人想听些什么?”
韦赛里斯顺嘴和他闲聊起来:“北境这个时节也有积雪吗?”
——
琼恩·雪诺随手抓起地上的积雪,在手里揉成雪球,丢向前方的树木。
雪球在三十步外树干正中炸开,炸开后在上面留下一团雪渍。
他在心底给自己喝了声彩。
白灵抬起脑袋,一对红眼睛盯了会琼恩雪球扔的地方,然后又安静的在琼恩脚边坐下去。
琼恩俯身去亲昵抚摸它的脑袋:“瞧好了,下一个,下一个我也能打中。”
白灵长的很快,刚捡到它时,它比琼恩巴掌大不了多少,才一个星期多一点,就已经长得城堡里的猫儿们不相上下。
一开始,琼恩只能用沾湿牛奶的毛巾喂它,每天担心它会夭折,而现在,它已经可以开始吃肉沫,对着鸡骨头猛嚼不停,个头一天比一天大。
国王要来临冬城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尽管消息到临冬城时国王已经出发有段时日,但君临到临冬城路途遥远,国王车辇走的不快,艾德大人预计国王将在两周后抵达。
艾德大人收到消息当日便派侍卫队长乔里·凯索带着荣誉护卫南下国王大道,让他赶在国王出颈泽前迎上辇驾轮宫。
先民荒冢到临冬城一路沿途缺少旅店、没有可歇脚的城池,入夜后国王和他的随行人马只能就地扎营,没有熟悉地理的北境人在旁提供意见,恐怕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城内琼恩同父异母的兄弟和妹妹在紧急受训觐见王室的礼仪。
没谁有空跟琼恩一起训练玩耍。琼恩本想央求父亲准许他和巡逻的卫队一起出城巡视地方——近来多有野人穿过长城,但艾德大人总是很忙,等琼恩觉得他有空时,卫队已经出了城。
他觉得城里这几天热的出奇,他有点受不了。于是自己骑马出城,在临冬城和如今空无一人的避冬市镇之间的道路上跑一会儿马。这会儿他正在城门附近歇息。
跑马后,呼吸了点清冷空气,他觉得舒服许多。
这阵日子不知怎么,琼恩夜里总睡不好,频频做梦,梦里景象模糊不清,隐约是乌云遮天蔽日的大海。
琼恩没见过海,只能从学士口中和临冬城书库藏书里得到一个模糊的印象,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种梦。
这样的情形在他捡到白灵全身心投入养育它后好了不少,但偶尔夜里他还是会被模糊而奇异的梦所困扰。
新的雪球在他手里揉成型。他随手一丢,又是正中树干。
没等他为自己喝彩,身后传来一声扑簌的声响,一个雪球在他身后几步炸开。他和白灵一起回首抬头,看见南大门城墙上一个小个子冲他挥手。
琼恩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看模样,准是他的小妹艾莉亚又从礼仪课上逃了。
琼恩牵马回城,在马厩把马交给马房小弟,快步顺着石阶爬上城墙。
琼恩到的时候艾莉亚正逗弄她的小狼:“小妹,你这会儿不是该上礼仪课么?”
艾莉亚朝他扮个鬼脸:“什么礼仪课,比缝纫课还累人。”她把小狼抱起来,凑到静静跟在琼恩身后的白灵身边,“瞧,就是因为我没和你一样常常陪着娜梅莉亚,她才没长得和白灵一样大。”
艾莉亚用传说中率领子民横渡狭海的战士女王的名讳为小狼命名。
白灵是几只狼里长得最快最高大的,它嗅了嗅艾莉亚凑到它身边的娜梅莉亚,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然后静静坐在琼恩脚边。
琼恩其实想和艾莉亚多说会话,可临到嘴边却以一副小大人的姿态警告她:“离开太久,茉丹修女一定派人通知你母亲,要是叫史塔克夫人知道你又逃课,等下我们在校场训练的时候你肯定又出不来房间来看。”
“知道啦。你说话怎么跟父亲一个样子。”艾莉亚一脸无奈的起身,她把小狼塞给琼恩,“琼恩,帮我照看下娜梅莉亚,等课结束了我再来找她。”
艾莉亚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刚说完,就起身迈步飞奔。亏得主堡与南大门武器库之间有桥梁连接,不然她指定没法在礼仪课时茉丹修女歇息间隙短短十几分钟内在城墙和主堡之间来回跑。
琼恩抱着娜梅莉亚看着他的小妹小跑离开,咧嘴的笑一时间根本收不起来。
他的心情一下畅快了许多。
——
韦赛里斯离开潘托斯当晚。潘托斯城外某海岸鬼市。
“什么,买卖收摊了?”
韦赛里斯走的急,伊利里欧还得派人收拾首尾,为了满足乞丐国王的龙骨需求,他找了一些便宜的货源,本以为会长期用到。
收购来路不清不楚的低价货物算是商人总督的业务之一。他这条门路近期吸引不少人销赃。
“我这次可是带来了好东西。”一个身材干瘦,脸上有疤的男子愤愤不平,“看都不看一眼?”
负责的人没理会他:“去别处吧,好东西总不愁销路。我要关门了。”
他讨好的说:“别处哪有您这价格公道啊,瞧一瞧?”
负责人没理他,自顾自离开了。
“吗的。”等人走远了,男子骂出声来。“白跑一趟。”他骂骂咧咧的离开,也没打算去别处看了,径直走回自己渔船。
没等男子摇船离开。刚才的负责人换了身衣服找到他,开门见山:“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是真的,我主人不收,我可以收。”
男子满脸堆笑,把手揣进怀里,从一个破袋里倒出一个晶莹的物件。
负责人眼前一亮。
说是龙骨,不如说是蓝宝石,龙骨在这物件上更像点缀。
这样质地精纯的蓝宝石可不多见,蓝如深海,色美透明,内部几乎没有缺陷。
他们算是熟客,买卖双方也都算有诚意,交易很快在渔船舱内完成。
当时这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次交易。
这天夜里,这位打渔为生,偶尔获得一些来路不明财货的渔民男子在喝醉后从渔船掉下海里淹死了。
而几天后,伊利里欧下属这位离他相隔不知道多少级的业务负责人成为了潘托斯水渠里溺死醉鬼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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