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猛派去监视白莲教的骑兵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之前去长沙跟李弘商谈购买军火的白莲教左护法,如今又被自封为天王的洪安通封为左丞相的杨莲亭。
夏侯猛之前从李弘给他的信中知晓了杨莲亭这个人。听说骑兵是在前往宜昌的半路上碰见杨莲亭的,他只带着几个随从,说是要前往荆州城拜见自己。
夏侯猛立刻明白了杨莲亭前来的用意。
他坐在营帐中,冷笑道:“洪安通这下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副将在一旁附和道:“将军,这洪安通如今知道惹了咱们李家军,这才想着派人来求和,真是可笑。”
夏侯猛点点头,说道:“显然是洪安通明白自己这次进攻荆州城的行为已经得罪了我们,有可能会造成白莲教两面受敌的局面,所以才会派杨莲亭这个熟人前来替自己说好话,企图弥补这次他们的行动给双方关系造成的裂缝。”
副将问道:“将军,那要不要见杨莲亭?要是将军不想见的话,末将这就将此人赶出荆州城。甚至可以将此人斩首立威来警告白莲教。”
夏侯猛摆摆手,说道:“见还是可以见一见的,看看洪安通打算用什么样的诚意来向咱们大帅赔罪。不过不着急,先晾他两天再说。”
末将领命,转身安排去了。
杨莲亭战战兢兢进入荆州城,想着一路上自己看到的附近新隆起的无数的坟包,知道那里面大多数都是他们白莲教攻打荆州城死去的人,心生不忍。
他忍不住对身边的随从叹气道:“要是教主早听我的劝告不跑来攻打荆州城,不仅这些人不用死,现在也不会得罪李家军了。我也就不用来这里给人低声下气的赔罪了。”
随从说道:“左丞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教主他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只能尽力而为,希望能化解这次的危机。”
杨莲亭无奈地摇摇头:“唉,但愿这次能顺利解决,不然咱们白莲教可就危险了。”
还不知道对方会怎样拿捏自己。想到这里,杨莲亭心中对洪安通不禁生出一份怨气,更多的却是失望。
他一边在城中走着,一边暗自思忖着:“原本以为教主雄才大略,目光长远,如今看来显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此冲动地攻打荆州城,惹下这等大祸。”
身边的随从见他神色阴沉,小心翼翼地说道:“左丞相,您也别太忧心了,咱们总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杨莲亭苦笑着摇摇头:“办法?能有什么办法?教主这一步棋走得太错了。”
不过自己身为白莲教的左护法,是教中的老人,也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进城的时候,杨莲亭发现城中的那些清兵虽然依然穿着清军的号衣,但是脑袋后面都没有了辫子,心情更是复杂。
他忍不住对随从感慨道:“你瞧瞧,这些清军宁愿剪掉辫子投降李家军,都不愿意投降咱们白莲教。这说明了什么?”
随从沉默不语,脸色沮丧。
杨莲亭又看见一队队骑着马在街道上巡逻的李家军骑兵,那威风凛凛的气势,精良的装备。再想想己方那些所谓的精锐,他不仅在心中摇头苦笑。
随从小声说道:“左丞相,咱们和李家军确实有差距,可咱们也有咱们的优势啊。”
杨莲亭瞪了他一眼:“优势?就凭人多吗?如果人多也算优势的话,那清廷也不会被人家打的节节败退,连湖南湖北都丢了。这样的军队,咱们白莲教凭什么与人家为敌?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些心灰意冷的惆怅来。
夏侯猛的将军行辕就设在荆州知府衙门里面,但是杨莲亭却被告知夏侯将军军务繁忙,这两天暂时没有时间见他。他如果愿意等的话,就自己找一家客栈住下。如果不愿意等,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莲亭心中苦涩,他对着门口站岗的士兵说道:“这位兄弟,还望你再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有大事要见夏侯将军。”
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说了,夏侯将军军务繁忙,暂时无暇见你。你若是想等,就在城中住下。夏侯将军若是有空一定会召见你。你若是不相等,大可现在离去。”
杨莲亭无奈地点点头:“罢了罢了,我等便是。”
随从低声说道:“左丞相,这夏侯猛分明是故意不见咱们,咱们何必在此受这窝囊气?”
杨莲亭呵斥道:“休要胡说!夏侯将军只是让我们等着已经很给面子了。最少人家没有让人直接将我们赶出城去,甚至砍了我们的脑袋送回去给教主,这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耐心等待。”
于是,杨莲亭老老实实地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每日都盼望着夏侯猛能早日召见自己。
三天之后,夏侯猛终于召见了杨莲亭。
夏侯猛坐在衙门的二堂桌案后面,一脸威严,大马金刀地受了杨莲亭一拜。
虽然杨莲亭在白莲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兼左丞相,平日里也是威风八面,但在夏侯猛这样的李家军大将面前,他却丝毫不敢摆谱,甚至还要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他心里清楚,如果连夏侯猛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见李弘。
等到杨莲亭行完礼之后,夏侯猛也没有让他落座,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杨护法,你今日若是为了洪安通当说客而来,那就不用开口了。你们白莲教完全不把双方的约定当回事,毁约在先,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洪教主,让他做好开战的准备吧。我们李家军虽然不敢说天下无敌,但是两线作战,同时对付清廷和你们白莲教还是很有信心的。”
杨莲亭闻言面色大变,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强自镇定,说道:“夏侯将军,此事定有误会啊。教主他绝非有意毁约,实在是形势所迫,还望将军明察。”
夏侯猛冷哼一声:“形势所迫?杨护法,这种借口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们攻打荆州城的时候,可曾想过与我李家军的约定?”
杨莲亭赶忙解释道:“将军息怒,这其中确实有诸多隐情。我教中近日内部出现了一些分歧,教主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我教对李大帅一直是心怀敬意的,绝无冒犯之意。”
夏侯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杨莲亭:“杨护法,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跟大帅解释吧。我只看实际行动。”
杨莲亭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认为这是夏侯猛故意恫吓自己,但是仍然不可避免地心惊肉跳。他深知李家军的实力强大,若真的开战,白莲教恐怕凶多吉少。
杨莲亭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道:“夏侯将军,此次我带来了一些赔礼,还望将军能够收下,给我们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夏侯猛不为所动:“赔礼?杨护法,你觉得这些就能弥补你们犯下的过错吗?”
杨莲亭满脸愁苦:“将军,我教真心悔过,还请将军高抬贵手啊。”
夏侯猛盯着杨莲亭看了好一会,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不妨说说你们的诚意。”
杨莲亭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说道:“我教愿意赔偿贵军五万两银子作为军费,同时保证从今之后,绝对不会有一兵一卒踏入荆州府境内。”
夏侯猛闻言,嗤笑一声道:“杨护法,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五万两银子?你们把我李家军当叫花子打发呢?来人,送客!”
两名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亲兵立刻上前一步,走到杨莲亭身边。他们目光如电,神情冷漠,做出一副立刻就要赶人的架势来。
杨莲亭大急,额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大声道:“若是将军不满意,还请将军开口,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在下一定努力促成!”
夏侯猛挥挥手,两名亲兵又默默回到了原位。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这次是你们白莲教毁约在先,若是按照原本的契约,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将你们白莲教视为敌人的。不过鉴于你我两家目前都有共同的敌人,若是开战,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清廷。所以我们大帅愿意给你们一次弥补的机会。”夏侯猛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杨莲亭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李大帅高瞻远瞩,胸襟广阔,志在天下,在下一向都是非常佩服的。将军所言更是金玉良言,发人深省。还请将军明示,究竟要如何才能弥补我教的过错?”
夏侯猛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看着杨莲亭,说道:“第一,赔偿军费二十万两银子,这是最低限度。第二,你们白莲教势力全部退出湖北,不得有一兵一卒留在湖北,更不允许私下继续在湖北发展教徒。第三,准备粮食一万石作为赔礼。”
“这三条,缺一不可。而且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全部完成。如果你们答应并履行这三个条件,那我们双方的盟友关系还能继续保持,军火贸易也能继续进行。至于以后你们选择往西进入四川还是往北进入河南,我们都不再干涉。”
杨莲亭听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犹豫了片刻,说道:“将军,这条件是不是太过苛刻了?二十万两银子和一万石粮食,这对我教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啊。”
对于退出湖北地界这个条件,杨莲亭心中其实是有所预料的。所以他有异议的地方就在于这二十万两银子和一万石粮草上。
他苦着脸说道:“将军,我们白莲教刚刚起兵,手头也没有多少积蓄啊。往日的积蓄都用来招兵买马了。”
夏侯猛淡淡地说道:“杨护法,这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们的最低条件了。若不答应,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
杨莲亭咬咬牙,说道:“将军,请容我回去与教主商议一番,再给您答复。”
夏侯猛冷冷地说:“好,给你们五天时间。如果五天之后没有得到你们的回复。那本将军就当你们已经做好了与我们李家军为敌的准备,我会禀告我家大帅,从此之后你我两家就是敌人。”
杨莲亭脸色苍白,躬身告退。
杨莲亭很快带着随从离开了荆州城,一路上快马加鞭,匆匆忙忙赶回了白莲教目前的大本营宜昌城。
一见到洪安通,杨莲亭便将夏侯猛提的三个条件转告了他。
洪安通还没有发话,手下的一群文官武将就先炸锅了。
“夏侯猛太过狂妄,简直欺人太甚!教主,咱们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一名武将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嚷道。
“就是,咱们白莲教怕过谁?咱们如今有十万大军,干脆点起大军直接杀向荆州城,夺下荆州城,看看他们以后是否还敢小觑我们!”另一名将领也跟着附和。
一名文官则说道:“教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家军实力不容小觑,若贸然开战,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哼,有什么不利的?我们白莲教难道是吃素的?”武将瞪了文官一眼。
杨莲亭看着这一群气愤填膺的同僚,暗自摇头。
这些人平日里只知道对教主拍马逢迎,根本没有几个人有真材实料,真正地为圣教着想。
遇到事情之后只会大放厥词,喊打喊杀,让人不齿。
他现在都没有跟这些人争论的心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高踞上方的洪安通。
此时的洪安通甚至穿着一件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长袍,头戴翼善冠,这让杨莲亭诧异不已。
显然自己这位教主已经不满足于当天王了,已经生出了称王称帝之心来。
可是这才打下了仅仅三座城池啊,其中只有宜昌这座府城,另外两座都是县城而已。
想到这里,杨莲亭突然很想放声大笑。
实在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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