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岘滞留苏州为时已久,眼下王恒既已平安归来,他当日便乘舟去杭州,再从杭州回乡过年,王恒与王才将他送至南门码头,客船夜发朝至,十分便捷。
三人约好明年秋天南京国子监再会,王恒托诸葛岘帮他留意一下独门小院,租金不能太贵,离南京国子监要近,生怕等到秋天一时赁不到合适的。
诸葛岘满口答应,包拍胸脯给他们赁一处好院子。
诸葛岘回乡带有数个随从,已经去全浙会馆叫了过来坐船,一路上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三人依依惜别,此番得到诸葛岘助力良多,这么个仗义的小伙伴,也是意外之喜。
再从南门码头雇了两头驴子,回到紫阳书院,天色已经昏暗,暮光之中书院道旁两侧古柏森森,校舍四周草木离离,看了简直让人喜极而泣。
次日王恒起个大早,远远走到书院后山的治世堂找管庶务的叶先生叶助教销假,不想叶先生的书斋里现在坐着个年约三旬的先生,他自称姓徐。
王恒便假托外出访友遇到暴风雪,染病不起,直至昨天方才返校,前来销假。
徐先生很和善,并未多问其他,连连嘱他注意起居,好生将养着,早晚必要多披一件袍子。
王恒临走时问叶先生的下落,徐先生说他老先生秋闱还想下场再考一回,提早去南京攻读了。
王恒笑了笑,还以为叶先生早就绝了功名的念头,可见,一个人多么不容易被看透。
书院春假之前,有一次考试,考试成绩得乙等以上的,能够升入高一班,否则,就要蹲班,等到来年再试。
王恒掉了好一阵课,要从外舍生考上内舍生不容易,三更熄灯,黎明即起,每日昏天黑地用功勤读。
五天之后大考之日,听说黄云台家里派管事来书院里报讯,说黄云台回乡探亲之时不慎落水身亡,管事奉黄家大姐之命,把黄云台留在斋室的东西带回家去做个念想。
由于正值大考的日子,黄云台暴亡的消息并没有博得书院众人的关注,只在外舍生中引起一些窃窃私语,因他只是外舍生,入学也不过一个学期,书院院方亦无替他开办追思会的打算,所以,黄家管事当日就把黄云台留下的所有物事全都带走归家。
等到王恒考试结束,听说黄家管事来过,来到人字乙号房黄云台斋室,木门虚掩着,斋室里人走楼空,徒余四面白壁。
却说黄家管事也忒认真,连练习用过的字纸都一张不留,全部带走了。
王恒想起黄云台还有数百两银票,还存在他柜子里,不知该怎么处理?
心中感伤一番,见同班的楚公子进来斋室,料想楚公子与云台兄交情不坏,也是前来缅怀的。
他无意与楚公子这样的豪华公子多来往,便只见了个礼,便要出房门。
不料楚公子叫住他,道:“云台兄身手矫健,比我们一干同窗,不知灵活多少倍,竟就这样落水而亡了,叫人觉得真如梦中一般。”
平心而论,楚公子的感受,跟事发当日王恒所想别无二致。
“如同梦幻一般,不胜唏嘘。”王恒附和道。
楚公子又道:“王七郎,听说你前一阵就是在洞庭西山黄家作客,这不幸之事发生时你可曾亲眼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恒斟酌了良久,缓缓道:“楚兄,云台兄落水身亡之事,叫人无限哀伤,虽则我当时身处其中,实在是牵涉他家事,情非得已,以后方便的时候我才能讲出来。”
王恒抱个拳,径自离开人字乙号房,楚公子眉头深锁,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考之后放榜,王恒堪堪在录取为内舍生的名单中,榜单上敬陪末座,至少不用蹲班,于是轻轻松了口气。
书院即日起过年放假,书生们可以陆续离校,书院中斋夫杂役仍在,倘若要在书院用功也是一样便利。
次日上午,王衙前的家丁来到书院,大伯母朱夫人派了阁老府的船来接王恒回太仓过春节。
王恒与小才略略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家丁上船,从娄门出城,沿着娄水一路顺风而下,顿觉归心似箭。
到太仓时已经薄暮冥冥,船在致和塘州桥北堍靠岸,朱夫人派了小厮等候多时。
进府与朱夫人请安,朱夫人仍叫他们住在鹤来堂,
两人先去武陵桥沧江风月楼,把鹦鹉小翠还给小绿姑娘,说了一些千恩万谢的话。
此后每日读书,问安,闲来便在城里四处逛庙会,看花灯,日脚逍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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