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午后,物候更新。
黄鹤道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练成七星真仙阵的一天。
元阳真人是使剑的奇才,他的玄铁剑一剑能挽十一个剑花,寻常检校之时,至多三两个回合,一众弟子的佩剑便全部被挑落地下,气得元阳真人常常暴喝:“蠢材,蠢材,全都是蠢材。”
仍是在冲霄殿内,元阳真人闲闲提起玄铁剑,蓄势而发。
但见剑阵中诸子步法轻盈,翩翩然如蛱蝶一般款款而飞,剑招华丽纷繁,层出不穷,招招直达要害。
元阳真人屏息凝神提剑冲入阵来,阵势绵绵不绝,稍有破绽,剑阵便自行裨补缺漏,七星诸子气定神闲,身姿曼妙,相辅相佐,时有神来之招。
如此短兵相接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元阳真人暗暗自忖并无胜算,于是哈哈一笑,将玄铁剑抛出阵外。青阳道长也随即下令收势,一干人等皆暗暗吃惊。
“师弟毕十年之功,参透了这无上妙法,可喜可贺。”元阳真人点头称许,又环视诸位弟子道:“得蒙青阳师叔传授仙阵,你们造化不小,今日阵法小成,切勿自傲,日后仍需勤加修持方好,下山之后,一切听从师叔号令。”
众人皆称:“我等遵命。”、
次日天蒙蒙亮,拜别了真人与其他师兄弟,黄鹤跟着众人下山。
山间春草葳蕤,鹅黄浅绿,黄鹤胸怀离愁,心道此情此景,何时再见。
天都山下的客店早已备齐了食粮和水还有脚力青驴,并雇了几个杂役一起上路服侍。
青阳道长似乎并不着急赶路,连续几天都是日头老高才出发,下午申时不到就投宿,饮食住宿都照料得十分经心。
黄鹤从未到过离天都山这么远的地方,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事都让他害羞。途中经过的市集中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见识不凡,口齿伶俐,说着黄鹤听得懂和听不懂的话。
黄鹤简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凡事只学着大师兄的摸样。
大师兄跟他正好相反,他对路上见到的所有事物都感到兴致勃勃,去哪里都想跟店伙计,或者卖浆的老者,又或者浣衣的妇人攀谈几句。
一日日过去,官道两旁的风景从荒凉到人烟稠密。
第四日宿在一个热闹的市甸,晚间,一众服色鲜明的马队进入了黄鹤他们暂宿的客栈。为首的是个白净的中年汉子,他身着锦袍,瞧他上下的打扮,大师兄说似乎是个官员。
这中年官员同青阳道长显然是熟识,他们在内室密谈了半宿,马队当夜就离开了。
次日清晨,客栈前停了好几辆气派的青縵双辕马车,青阳道长宣布大家接下来将坐车前行。
登车前,按照以往的习惯,青阳道长要跟六名弟子说几句话交代一下,有时仅仅是谈笑一番。
这日郑重其事让仆役搬了几个箱子去黄鹤他们的居所。
箱子里是六件法袍,紫色长袍上用金银丝线绣着仙鹤麒麟,镶嵌着珍珠,一望可知,这些法袍十分华贵。
换上神气的法袍,登上高大宽敞的马车,一时间,黄鹤恍惚觉得自己如同神仙中人了。但内心升起隐隐不安,天仙法袍,只有高功法师才有资格穿,青阳道长不会不知道。
车行通衢大道将近两个时辰,停在一座雄伟无比的城池前。
青阳道长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此城便是豫章王的封地。
文绉绉的话,黄鹤不太懂,他读过的书很少,却也明白目的地已经到了,精神为之一振。
进城的手续都交由杂役去操办,马车队伍并没有接受检查,堂而皇之驶进了城门。
豫章城很大,大到黄鹤无法想象。不知经过了多少坊市街衢,马车停在一处空旷之处,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传来悠悠丝竹之声。
从午后等到暮云四合,高台下有个侍者匆匆奔来,与青阳道长见过礼,做个通行的手势。
青阳道长便让六名弟子跟随他身后,在侍者引领下,从角门登上高台。
约莫攀上了三层阶梯,所处的地方是西配殿的檐下,正南下方是宽广的石台,此刻锣鼓喧天,一位王侯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台上焚香参拜。
青阳道长压低声音,郑重道:“少待片刻,焰火从空中升起,尔等便跟随我跳下石台。从这里跃入平台,不过四尺开外,必定万无一失。到台上只管施出七星真仙阵的步法,进退听我号令,既要辅佐豫章王,须得显显咱们天都宗的本领。”
反复嘱咐了几回,众弟子都将过程记得烂熟于胸。
终于到了焰火升空的时刻,青阳道长提着宝剑凌空一跃,青锋夺目,神威凛凛。黄鹤等弟子逐一下沉,远远望去,如行云流水,天仙下凡一般,在焰火烛影掩映之下,珠光璀璨,宝剑生辉,煞是好看。
黄鹤起先有些拘谨,但见青阳道长指挥得当,进退有度,索性把眼一闭,权当是平时操练剑阵。
一盅茶的光景,青阳道长收了阵势,朝王侯摸样的中年男子屈膝下拜,他内力淳厚,气出丹田,语音清亮无比:“豫章王,太祖苗裔,受命于天,七星真仙愿受驱驰。”
这般连说数遍,高台下掌声雷动,欢呼雀跃“七星真仙下凡,七星真仙下凡。”
豫章王早已将青阳道长搀扶起来,邀他同坐一乘车驾而去。
黄雀内心的不安更甚,他没有甚么见识,只能看着众师兄弟行事。
自那夜后,黄鹤师兄弟被安排在王府迎宾馆北苑。他再没见到过豫章王,青阳道长虽说跟他们同住在北苑,时常被请去参赞军机大事,也不是经常能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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