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不再流动,只是伴随着琴声敲打墙壁的回响逝去。
舞蹈房中央的二人对视着,摇曳的灯光打在路明非头顶,这让苏晓樯只能看见路明非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带着一点笑意,却好像又微微的散发着一点金色的光芒。
她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又好像看错了,路明非眼中只有如墨的黑色。
其实原本定下的时间是排练一个半小时的,由苏晓樯来给路明非纠正错误。
可是现在......
路明非的表现像是一个纵横交际场十几年的老舞棍,舞步沉着,精准,该亮眼时亮眼,该当绿叶时就当好衬托,让她完全挑不出毛病。
“你不是说你手脚不协调吗?骗我呢?”苏晓樯直起身子,压下了心中的旖旎。
她没有去打理自己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只是微微低着头,任由落下来的碎发把脸颊藏好。
“别啊姐,真没骗你。”路明非本来还挺直的脊背又弯了下去,“我确实是手脚不协调,我可是对着你发我的视频练了好久的。”
“说谎,距离我发给你,才过去几天啊”苏晓樯抿着嘴,但显然她对于衰仔这么重视自己的请求显得十分高兴。
“你就当我被你拉了一把以后,突然开窍了吧。”路明非勾起薄唇笑了笑,微微眯起眼,配合他眼角的泪痣,一时间让苏晓樯有点失神。
她摇了摇头,说着:“我指不出你的错误,你现在的水平上台演出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按照你表现出来的水准,去参加比赛也是保二争一的。”柳淼淼在钢琴旁接过苏晓樯没说完的话。
“免了吧,我就会这一支舞。”路明非摆了摆手,没有看柳淼淼,只是对着苏晓樯说:“那么,大姐头,今晚还要继续吗?”
苏晓樯闻言翻了一个白眼:“淼淼说的没错,按照你的水准,已经不需要再练习了,跟我回客厅吧,我还没好好招待你们呢。”
她看着空旷的舞蹈房,既然已经不需要练习了,三人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太好,于是她转过身,让二人跟着她去客厅。
她把二人领到沙发旁,示意他们落座,自己则去厨房拿下瓜果饮料。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柳淼淼和路明非两人,二人对坐间,不禁有些尴尬。
柳淼淼抓住这个难得的二人时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路明非......刚刚,伱很帅。”
说完她又有些失神,微微低下头。
“昨天的事情......是我脑子一热,对不起。”路明非没有接过她的夸奖,反而对着柳淼淼道歉。
他眼前的少女闻言猛地抬头,睁大的双眼里只有他的身影。
“昨天......也很帅气,比今天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想说的是什么,后半段的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少女脸颊上明明已经纷飞出几抹绚丽的桃红,却还是坚定地给着他鼓励,和昨天那个在背后附和着赵孟华的人完全不一样呢,总感觉眼前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哪怕自己带着恶意调戏过她,哪怕自己怀着怒火质问过她。
路明非终于意识到昨天自己的失误给眼前这位善良的少女带去了不少的困扰,自己用强硬的胁迫去介入少女的人生,这样的行为和赵孟华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对于那個陌生的自己的寒意。
二人沉默着没有继续开口聊天,话题终结在此刻。
“你们俩这是?”苏晓樯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沙发旁,她疑惑眼前二人之间的氛围,没有距离感,却又有些生疏,她放下手中的瓜果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忘了,你俩不怎么熟悉。”
“对啊,我俩其实不怎么熟悉。”柳淼淼抚平胸中翻涌的波澜,她盯着路明非带着愧疚的双眼,展颜一笑。
“路明非!”她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清亮纤细的声线勾动着他的情绪,“我叫柳淼淼!”
他有些失神,和他对坐的少女正笑靥如花,伸出了纤纤玉手,他突然发现自己本来有些愧疚和寒冷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叫路明非。”他轻轻地握了上去,声音里带着真诚。
后来的事情有些模糊,他只记得从苏晓樯家里出来后,柳淼淼和苏晓樯说他现在也住在加州阳光,等下和他一起回去。
紧接着,是路灯下的二人并排走着,互相间没有多说话,只是感受着夜晚静谧的氛围。
小城市里里外外都带着温馨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的心动让他沉醉其中不愿意醒来。
也许很多年以后你都会想起那个晚上,那个二人并肩的晚上,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听着远方商业街的嘈杂声,闻着少女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只是觉得难以言喻的安心和平静,也许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宁的晚上。
他就这样,一直把柳淼淼送回了家,二人道了别,他转身离去时,柳淼淼又叫住了他。
“路明非!”她的声音没有压低,反而有些高昂。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女孩正微微笑着。
“我会遵守约定的。”话语中表达的意思让他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我说了,昨天就是一个......意外,你不用......”
“路明非。”
女孩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只是见他回头看向自己以后,笑的更柔和了一点,她摆动着手,说:“明天见!”
“......明天见。”
女孩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蹦蹦跳跳的回了家。
哪有那么多歉意和对不起,心中翻涌的情绪从来都不讲道理。
他目送着女孩的远去,看了很久。
接着,他回了自己的家,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轻声说着:“我回来了。”
寒风带着微微冰凉的轻抚,掠过他的脸,好像在轻轻回应着:欢迎回来。
他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不安,带着安心的平静沉入深眠。
......
学校里的众人忽然发现路明非好像开窍了,连续几次周测都名列前茅,并且多次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自证清白。
身体好像又长高了些许,以前总是耸拉着肩膀的衰仔突然比很多人都高了。
而且脸蛋好像也长开了,本就处于中上的颜值现在愈发清秀,妩媚的眉眼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好像跟另外两位校花有点不清不楚的,而且不喜欢陈雯雯了。
世界大新闻啊!
路明非不喜欢陈雯雯!
“路明非,早上好!”
柳淼淼清亮的声音浮现在耳边,带着些许笑意。
“早啊,柳淼淼。”他没有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挺起肩膀伸了个懒腰,和钢琴小美女道了声早安。
苏晓樯现在还没来学校,于是柳淼淼就顺势在苏晓樯的位置上坐下,打开书包拿出早餐。
两杯豆浆两个水煮蛋四个肉包,水煮蛋和豆浆是一人一份,肉包路明非要吃三个,她只要一个。
距离那个并肩回家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仕兰也为高三学生们多加了一天的课,他们现在每周从周一上到周六。
他和柳淼淼的关系也逐渐熟络,已经到了可以帮忙带饭的程度。
自那天以后柳淼淼再也没有和赵孟华说过话,对于赵孟华略带意图的逗弄和交流也是从不理睬。
路明非已经私下说过很多次了,那天他确实是脑子发热干了混账事,可是柳淼淼聊到最后只是说我会遵守约定。
你是漩涡鸣人吗?说到做到就是你的忍道?他在心里这样吐槽着。
“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情,已经有进展了,只是还没找齐人。”
柳淼淼手里捧着肉包,一边含糊的说着话,一边把包子往嘴里塞,腮帮鼓鼓囊囊的,像是一个小巧的仓鼠。
“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谱子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重新谱好了,小提琴的人选也确定好了,只是大提琴......”
她不愿意说下去了,她找了很多个周边拉大提琴的朋友,但是总感觉他们的琴声里差了些什么东西。
也许是楚子航过于惊艳,点亮了她微妙的憧憬,她现在对于周边同龄人的大提琴演奏水平都有些看不上眼。
“大提琴嘛......先说说小提琴吧,你找的谁,我认识吗?”
柳淼淼没有接话,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
好在正主没有隐藏的意思,她的声音悦耳温和,带着些许少女的娇俏。
“是我啦。”
路明非顿时有些错愕的看着前座的陈雯雯,她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正对着二人微笑。
“很奇怪吗?我可不是只喜欢读书哦。”
“没有,社长。毕竟......文学少女配小提琴,很经典。”
紧接着他又结束了这个话题:“哎,不多说了,快上课了。”
他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柳淼淼给他带来的早餐,端起书本开始补昨天布置下来的小作文。
“嗯——”陈雯雯发出一阵长长的鼻音,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回答,“好吧,下次星期天排练的时候再聊一下。”
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在你没察觉时候,从你的指尖飞走了。
楚子航此时结束了最后一组训练,褪去衣物走进浴室。
先用合适温度的热水,温养一遍还在发烫的肌肉,然后再用冰冷刺骨的冷水,去刺激肌肉。
这种近乎自残式的训练并不好受,但他已经习惯了。
在他体内沸腾的龙血,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身躯。
上次的任务,从结果上来看,他完成的很完美,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完美。
只是过程有些曲折,因为......他暴血了。
这就是罂粟合成的毒药,沸腾在他的胸口,远超以前的强大力量还在不断涌现,他肢体上的肌肉明明刚刚已经在刺骨的冷水刺激下一点点撕裂开来,却又在龙血的冲刷下不断愈合。
代价就是,他感觉自己多半没有几年好活了。
而且暴血以后,执行部那边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这个实习专员派发任务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烦躁,没有切身实地的厮杀,自己的进步只会更加缓慢,更何况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自己怎么甘心在复仇前就死去!
从头顶淋湿到脚趾的刺骨冰冷,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那两个字。
那两个字卡在时间的齿轮里,抵在牙齿之间的舌头麻木的抽动着,他的嘴里像是咬着钢铁,抽动了很久。
他伸手关掉了淋浴的阀门,滴落在地板上的水声不断回应着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哀嚎。
他面无表情的擦干了身上的水,打开电脑,准备给自己的妈妈发邮件,告诉她,儿子在这边一切安好,勿念。
突然,一个新的邮件被塞进了他的邮箱,上面带着执行部的任务证明。
他点开加密文件,内容里写着:
A级实习专员楚子航,
您好!
今晚十点,你需要乘坐航班返回家乡,去执行一个为期三个月的观察计划,任务期间,你的所有课程成绩都将是B或者以上,如果对于课程成绩有不满意,请联系诺玛,我们会为你安排补考。
看到这里,楚子航皱了皱眉头,这是要压抑一下自己的杀心,让自己冷静冷静?还是说这个任务就是一次接着一次的不断监视,不仅是他监视目标,还有执行部监视他,就一直冷藏着自己,直到自己死去?
他继续读着第二页的内容,里面的资料却让他瞪大了双眼。
监视对象:路明非
等级:S
父亲:不明
母亲:不明
任务发起人:希尔伯特·让·昂热
以下是发起者留言:好孩子,辛苦你了,回家记得好好休息一下,我很期待你明年在执行部的表现。——剑桥折刀
......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个雨天,那个坐在角落的男孩,他只是撑着伞,没有上前。
天空不知何时挂起了雨幕,冰凉的水珠不断敲打着窗户,与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如出一撤。
他突然眼睛有点酸涩,奋力的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连带着嘴里的钢铁和怒火一起。
“爸爸......”
......
“又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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