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魂仰着头,看向觋夜的时候,豆子一样的眼珠圆溜溜的转圈,瞬间散发光泽,对这位绚丽的巫师,产生了莫名的兴致。
它的样子,与伊甸园的蛇无异,身体却慢慢变做了树上禁果的颜色,它便是第七层刑罚场中的“欲果”。
欲果代表业与福,代表众生的智慧、情致、心绪,是欲望的化身,更是一种特殊的灵魂能量,或是觋夜的使命,唯有他可以驾驭。
蛇通体流变着灵动的光彩,开始慢慢爬向它心之所向的巫师,到了脚边的时候,它感受到臣服,低下小小的脑袋,等待新主人的“审判”。
觋夜摊开修长的手,任由它攀附于掌心。
他并不排斥,愉快的…接受了欲果。
蛇魂离开七弑后。
在圣地中的影子随本元共鸣,逐步清醒,他理解了爱的真谛,心甘情愿皈依密宗。
毕竟他还需要至少十二年的时间,渡生助人。
毕竟他还需要至少一生的时间,与爱人相守,伴侣同修。
影子褪去一身黑暗,复原了禹风寻最初的样子,念及皈依咒,眉心之间生发出一簇莲花形态的火焰,赤红与金橙相间。
“弟子愿永随莲花生上师佛,在世间勤修苦渡。”
说完后,他便化作了玄黑色的魂气,投入一户人家。
龙墓地狱中。
七弑突破出虚妄地狱第七层,他的眼神坚定无比,身上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场,走出刑罚场,他自身魂业,在今日清净。
他的突破,使得鲤鱼池的白鲤破化升华,成了白玉僧人的形象,盘腿静坐,凝视着观象境界中的虞初。
他以心而语:“我们永远同在。”
如同他从来的温厚深情。
七弑回归命官之位,将屿唤至身边。
随着浊清湖观象的顺遂,屿已不再是黑猫的形象,而是真正的女官,她愈发完整了。
一袭青色的官袍,衬得她清新自然,脸上多了沉重冷静,周身也脱离了女魂的诡态。
屿的认真里,饱含着迟到已久的清醒,她面色中带着一抹惭愧,认真注视龙墓地狱。
从各式各样的囚牢,看着其中无数受苦的魂魄,几乎都是曾经熟悉的人们,他们的亲人、伴侣,有的在地狱的另一端,有的在阳间苦等煎熬。
看着他们饱受折磨的面孔,屿心中不忍,步履匆匆来到命官所在的屋子。
“来了。”她对七弑听命。
“今日我要交代你一件事。”七弑坐在棋盘桌前,若有所思。
屿心中坚定,义不容辞:“请吩咐。”
说正事前,七弑本想问她,是否放下对觋夜的私心杂念了,感受到她心无杂尘,安心不少,于是递给她一个本子:“曾经《命书》中的人都是你记录的,今天起,可以继续了。”
屿接过本子,看到上面写着《命书》·人事局,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录本,虽只有薄薄几页写了字,却也记载着龙墓城许多核心人物的八字命局。
她曾经为了不给敌人窃去,损了众生,在遭受酷刑时将这几页纸张嚼碎吞下,没想到如今可以重温续写,自然发心愉悦。
“想不到,我这失职之人,竟然还能再继续…谢谢。”她感叹,往昔如梭,一幕幕多少荒唐。
“不止如此,你还能恢复官职。”七弑有自己的考虑。
屿心想,跟着他便是万事大吉了。
她认为七弑自然是知晓的,自己之前因受傀儡娃娃寄生、禁锢,为防止敌方利用她作祟、以权谋恶,才被暂且卸下了官职。
可是龙墓地狱的众生一直处于混沌之中,个个都在煎熬等待,很多事不可再拖延了。
好在他从刑罚场中破境之时,屿也在虞初和觋夜的观象帮助中完整,所以复原她女官之职位,也是形势所趋,一项必然。
“官职…”
真好啊。
大概破碎了太久,屿只记得自己曾经是一介女官。
可除了记录八字命局之外,她具体是怎样的官,需要做怎样的事,她已然忘却了,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真的是女官吗?她在想。
“无妨,你先做手上可做的,其余慢慢想。”
七弑怎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如是交代。
哪怕记忆不全,屿也是开心的,终于可以做些事了,哪怕为了依旧在苦等的灵魂:“知道了,我必当全力以赴。”
“嗯,回你的房间吧。”他声音果决而冷冽。
今日的一切将往昔化作旧梦,七弑心有无限感慨,思绪恢复了难得的平和,他想一个人静思、沉淀。
“好。”屿离开了。
她的房间在龙墓地狱南角,大小适中。
宅内里外两间屋,里间是佛堂,摆放着她的法具佛龛。
外屋为居所,有一架朴素的木床,还有一张书桌摆放在窗前,她走过去,点上蜡烛,立刻看到桌上摆放的官印和文书。
蛟蛇蜿蜒的玉质官印,多么亲近,屿不禁感慨,这应当就是她曾经时时使用的。
她坐于桌前,面对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火光微红,摇摇曳曳最终平静下来,就像她最近的心绪一般。
虽然看似一切落定,却依旧能感受到动荡。
“别多想…会越来越好的。”
她看向手中的官印,内心安慰自己。
再看向窗外的月色,又想到了觋夜,思绪至此,她赶紧打住。
觋夜,是她暂时不敢多想的人,怕无端的念想为他带来负担。
更因身上肩负的职责,不可再耽误,这是她被阻滞许久的使命,也是自己应当去深思熟虑的。
熄灭火烛,点了一笼盘香敬神佛,屿回到木质小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同时。
从观象中回归现实的觋夜,将蛇魂欲果带回现实。
今夜,他没有使用任何傀儡之身,以最纯然的灵魂状态,坐于城堡阁楼沙发上。
欲果的身体蜷伏在觋夜掌心,尾巴一圈圈盘绕在他的手腕。
它感受到觋夜的接纳,更觉得亲近,竟然无畏的盘在他手指间,甚至顺着胳膊慢慢游到肩膀,再到他无暇的颈部,甚至顺势钻入衣领中。
觋夜胸前戴着一枚特殊吊坠,那是一副精巧绝伦的石棺,欲果来时,原本镶嵌蓝宝石的石棺忽然发生变化,棺沿外生发出墨绿色的图腾,像是古树藤蔓。
他的这枚石棺吊坠,是西海一座庄园来的,藏匿在红酒庄园地窖的深处,正是当初棕狼亚恩带走他部分心魂的地方。
石棺则是凝聚一切碎魂心念的法器。
觋夜纵容着蛇的肆意。
欲果也心领神会,按着自己的直觉钻入石棺中,整个石棺,在它进入之后,变得生机勃勃。
同样被注入力量的,还有觋夜的心脏,他似乎在吸收着欲果身上的属性。
不一会儿后,他心口处,多了一枚暗红色的图腾。
图腾长得分外华丽,形态是蛇盘踞的心,和他手中尾戒相似,但那颗心近看又是一颗骷髅头,远看则变成了玫瑰花苞。
…
觋夜十分满足,自己早就等着有一天,等待七弑把“众欲、众业”给他,这一天终究是来临了。
业力对于他来说,不是灾难,欲望对于他来说,是重新关注这个世界的必须。
完成这一切,觋夜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是他,可更加有深度。
原本他的记忆已随着化身灵魂而破碎,此时都如午夜的蝴蝶,飞向散发迷人香气的路易十四玫瑰。
忽而之间,凝结成动人心魄的瑰宝,源源不断补充着觋夜的心念。
前世的所有记忆,巫的源力与爱,都在此刻复苏。
他的强大,几乎可与大巫相抗衡,无可抵挡。
这时的他,卸下了某种“伪装”,将代表屿的一只黑猫摆件,放到桌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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