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面吧。”觋夜突然发来一句话。
虞初自然立刻答应,毕竟看了观象,和他之间,真的如同亲人。
她有情绪暗涌,也有许多想说:“好,什么时候?”
“现在。”
“这个点,确实是你的时间。”虞初一看手机,凌晨三点。
他:“那我们还是老地方见?想给你推荐一本书。”
“好啊…”她立刻兴冲冲的出门了。
赶到“咖啡与书”的时候,刚好三点一刻。
书店一层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
男生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女孩子背后,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小声的聊着书本上的故事,脸上尽是温情脉脉的笑意。
虞初走进温暖的灯光里,举目往上看。
觋夜已经在二楼走廊等她,
他站在高处凝视她。
虽然他们已经成了此生的样子,可或许是因为观象,魂识回归自己,竟也能看到前世的形貌。
虞初眼中的世界,变了。
眼里的他,不再是宿体致一,而是觋夜。
来自神秘国度——西海,最年轻,也是灵性极为强大的巫师。
在他选择永世变为灵魂的时候,没有人再能看清他的容颜。
玄黑色的巫袍及地,白皙修长的手随性的搭在木质围栏上。
小指戴着一枚黑色的蛇形尾戒,蛇戒感受到虞初的到来,在他指际游了半圈,半眯着赤红色的眼眸,昂首俯视。
在虞初扬起脸的一霎,它眼中流露出敬意与祥和的目光,和对觋夜一般。
站在橱柜背后的前台,依旧是她熟悉的小哥。
只是今天的他,竟然也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虞初,仿佛很遥远的时期就认识她。
看来,不止是她的眼中不似从前。
上二楼之后,觋夜带她去楼顶的玻璃屋坐下。
他依旧是那么绅士,备好了咖啡和点心。
“你话少了。”他的声音是笑着的。
斗篷中,只能看到轮廓优雅的下颌,和诱人心魄的喉结,这两者的组合,恰好完美的折射出,他简单素雅的私生活,以及总是充满激情的灵魂。
虞初:“你从一开始,就能看到我曾经的模样,对吗?”
“虽然很想为你介绍我眼中的一切,但我相信你很快就会适应的,像我以前那样。”
他的回答,已经肯定了虞初的想法。
在观象之后,她身上的血液在沸腾,那是一种对本源的追寻。
是巫性的复苏。
他们这个族群很小众,诞生于西海国檀砂城,那是西方巫族最早的发源地,也是早已经没落在海中,后来成为一片荒漠的地方。
随着国度的沉没,西巫就像吉普赛人一般,流落在各个国家。
所以他们身上,也始终带着不会停留的气息。
“我很好奇。”她想知道,自己在觋夜眼中的样子。
因为前世匆匆一过,除了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她对自己的印象,再无更多了。
他看向左手边。
虞初跟着转过脸,果然在蘊蕴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朦胧,而又立体的轮廓。
她样子是自由的。
眼眸中瑰丽的神采,好似在诠释,经过无数心碎后的释然。
“原来你今晚约我,不是看书来的。”她瞥了将脸转过来,凝视着他指间的蛇。
他顺着她的目光,把蛇戒取下来,放在她手心:“还记得它么?”
蛇戒真的变成了纯红色的蛇,在她手中盘曲成一圈,怔怔的看着她,似乎也在回忆。
她端详着蛇的目光:“记得,我复活后第一眼见到的,除了黑猫就是它了,它们身后,还有从菩提神树上来的女孩。”
“以后都会遇到的。”他这么说。
蛇对虞初的目光很善意,却也不想离开他太久。
觋夜话音才落,它就如一道红色的光,回归了他小指,再沉沉睡去。
虞初:“能遇到你,真的很奇妙。”
戒指回归他的时候,她好像在交替之间,触碰到了灵魂的温度。
“是给你的。”他把一本书,递给她。
“《本真·人格之语》…我找了好久的书,居然在你手里。”她接过来之后,手心弥留的温存更强烈了。
好像感受到前世,他们都是小孩的时候,总是牵着彼此的手,虽是同胞兄妹,也像是一个人。从未分开。
“走吧。”他起身。
“不是还没到四点吗,你要把我丢在凌晨的大街上?”她有些不舍,也随之起身。
“你知道,我从来都在你身边。现在只是想带你去另个地方。”
他是那么理性的人,可每一句话,都能超越感性般入心。
走出咖啡店之后,觋夜带她去了对面的教堂。
凌晨,教堂里空无一人。
他竟然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侧门。
“居然有钥匙,你不会真的是神父吧?”话是这么说,却也对他见怪不怪了,在他身上的秘密太多。
“我都活了一百多年了,说是‘父’,倒也没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虞初的问题。
而是带她来到了洗礼台上。
借着玻璃窗外的月光,虞初第一次看到了教堂的全景。
她定定的站着,神圣感,从头顶沐浴而下,连脚踝都没有错过。
“跟我念。”他说完后,就双手抱握,十指环扣,搭在另一只手背上。
他以那干净而温暖的嗓音,念出了诗歌一般美妙的句子:
“主赐予我的力量,我将赐予他们,使人们在爱中合而为一,像我们一样。”
她照做了。
话语刚出口,她的心已经变得如水一般平和,悦动着涓涓细流。
再次看向洗礼台之下,就好像有一个个虔诚的灵魂出现了,他们坐在长椅上,闭目祈祷,月光也似阳光。
“你说,我们是要永远记得前世,还是过好今生?”
她仿佛回到了,那座沉没在大海中的国度。
他:“你不是有答案吗?”
“我…”她有答案。
当然是永远记得;
只有将自己的来源谨存于心,灵魂才有存在的根基。
“你有些抗拒?”他察觉到虞初忽然而生的紧张。
“对,因为在前世中,我既然随他留在光耀国了,必然也信仰了他的信仰。”
她想起了禹风寻,以及大雪中的元尘。
后来,她似乎也去了圣地。
他:“天下是大同的,宗教也是。你以后要去当去的归宿,更不要忘了来时的地方。”
他今夜说的话,深深的烙印进虞初的心里。
用他强烈的灵魂力量,帮助她,将属于她的一切,引入到她今生的身体;
让虞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自我。
“我会记得…”
她更加明白了观象的意义。
觋夜和她告别:“该说明天见了。”
“明天见。”
她恋恋不舍,认真的看着这儿的点滴,走出教堂时,刚好到了四点。
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哗啦啦的轮子声,小贩推着早餐车,从冬天的雾气中来。
路灯还没有熄灭,天光也刚刚泛白,第一批早市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这还是虞初第一次停下脚步,欣赏街景,她注视着来往的,稀稀落落的人。
他们多半忙于生活,也有的,手牵着手,一起走向刚刚冒起热气的早餐车前,沉浸在甜蜜里,可以让人忘却深冬的严寒。
她曾以为自己形单影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今天彻底被觋夜的言语融化,她开始真正意义上,去体会生命的意义。
回过头,扬起脸。
教堂顶上,一只桀骜的雄鹰,俯身送她离去。
曾经和觋夜开玩笑,让他试试寄魂猛禽,记得他回应,想做一只飞鸟。
思绪飘到这里,虞初忍不住笑了,她的笑,第一次冲破所有表面的禁锢,全然从心而生。
在这一刻,灵魂和身体,达成了真正的同步。
她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也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安敏打来的电话。
“安敏。”她接起来电话来,声音中饱含着充满感情后的平和。
“又熬夜啦?”听到虞初的声音,安敏察觉到不同。
虞初:“你呢,怎么那么早给我打电话?”
安敏有些惊异:“你发生什么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能感受到虞初的变化。
似乎和她交流的时候,自己的心也打开了一个窗口,快要枯萎的植物,忽然沐浴甘霖。
原本焦急的心情,得以平静。
虞初没有回答,安敏也不再追问。
而是说出来电话的意图:“我想和你谈谈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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