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的学院主要是艺术类专业为主,学区离家只有两三公里路程。
为了早点到校,母亲特意打车送虞初过去。
“我和你们班主任陈老师说好了,她在二楼办公室等你报道,别乱跑,现在就先去找她,记得跟她说你以前被劝退是因为身体不好。”
到了学校门口,母亲不放心的叮嘱着。
虞初点头:“好。”
母亲:“别说错话,给班主任留个好印象。”
“会的。”
她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柔顺的长发披到肩后,为了让她形象更乖巧,母亲特地给她的头发焗了个油,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纯黑。
而她上衣印着的一串英文字母,却出卖了她情绪化的心,lookatme,Imburning。(“看,我在燃烧。”)那是渐变的荧光橙色。
这是一部恐怖片里的台词。
母亲一走,她便进入学校大门,打算去报道了。
教学楼是一座六层建筑,外观比较复古,青色的石砖,盘绕着藤蔓,建在前操场中心位置,正对着虞初。
大门是欧州中世纪的风格,门头被大理石柱子支撑起来,雕刻着埃及猫的图腾,门前有两座蛇形雕塑,仿佛审视着前往其中的每个人。
刚走进去几步,她更是惊讶,普通的学校楼,一般都以整洁明亮为主,而这里却是幽暗的。
前厅仿佛一处昏黑的殿堂,四下无人,周围点缀着暖色调壁灯,将光洁的地板照亮。
仿佛《泰坦尼克号》中的酒会楼梯,就在大厅中央,铺设着红色暗花地毯。
活像一艘十九世纪的游轮。
至此,她又想起了梦里的船舶,后来她虽然是坐着小船停靠岸边;
可隐约中记得,梦中偶尔,也会出现一艘华丽的航船。今日所见的学院,好似没落之后的船舱。
她顺着楼梯走上去,终于看到了午后熹微的阳光,是从走廊方向照进来的,不多,就一抹浅浅的光韵,比起幽暗为主的楼宇,自然光反而像是虚拟出来的梦幻。
教学楼共有四栋,除了她此刻来的第一栋,其他都是七层,楼宇从四个方向紧紧环绕在一起。
楼下本来是个大露台,现在改成了小操场。本来明媚的天际,到了教学楼间,反而阴冷下来。
咕咕咕咕———
一群颜色灰暗的鸽子飞来,停留在楼顶上。
“鸽子代表回归,任何事物都有归期,人们总在循环中重聚。”这是依薇说过的话。
绕过有些压抑的走廊后,她立刻被一间教室所吸引。
“怎么还有带着晚辈上课的?”
她朝着教室的窗口,望向里面。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旁边坐着十二三岁的小孩。
后来才知道,这里只是不管控年龄,也不分班,是个人交了钱,都可以来。
“虞初?”旁边突然走来一个女子盯着她看,语气不逊。
目光打在她颈部,丝丝寒凉。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怎么了?”
一张惨白的大圆脸,怼在她面前:“我想确认一下,你是叫虞初吗?过来设计一班报道的。”
“是我。”
“我是你班主任,陈老师,跟我过来吧。”她大概三十几岁,个子适中,穿着纯白的西装外套、短裙,打扮的大方时尚。
用一双乍一看温柔,实则冰冷的鱼泡眼,上下打量着虞初。
“陈老师好。”虞初站正,看向她。
陈老师喉咙中突然发出古怪的笑声:“呵,少耍心眼,别以为我落伍了,耽误几分钟没关系,别因为某些人,耽误一辈子。”
陈老师口中的某些人,是这班里的不良少年,她以为虞初是奔着他们来的。
“…啥?”没想到虞初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心想着看个老头,怎么就耽误一辈子了。
陈老师不屑地冷笑,满脸鄙夷:“装什么清纯,你们这些人,我见多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光洁如水的大理石地板上,被高跟鞋,踩出令人焦虑的踏踏声。
虞初凭借乖巧阳光的外表,倒很少遇到这般待遇,普遍来说还是能蒙蒙初见的老师的,况且她也没做什么,就遭遇一番奚落,这也是生来第一回了。
她心生暗火不好发作,打量着陈老师的背影,总觉得熟悉,尤其她说话时,口中传出的气味,和梦里的海水气息类似,腐朽中带着一缕缕血腥。
虞初不想找茬儿,只能跟着走过当前的走廊,拐了个弯之后,来到她要报道的教室。
抬头一看。
“设计一班”四个红色的字眼,出现在一道简易门头上,用亚历克塑料板框着。
字迹一看就是人工手写,青涩的潦草,红色的漆从“计”字的一竖顺流而下,差点要落在铁皮门上。
“居然用铁皮门,跟监狱似的。”虞初看着那道狭小的铁门心生莫名。
对比周围奢华的环境,总觉得里面暗藏着奴隶时代的场景——游轮里底层劳工的囚舱。
好在陈老师及时推开了这道门,才将她逐渐沉沦的念头拉回现实,可现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宽阔到不像教室的教室里,摆放着几十台电脑。
电脑背后,坐着男女老少四五十人。
“新来插班的。”陈老师随口说了一句,接着就让她自我介绍。
“我叫虞初。”她也不想多言语。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或许也是无聊,或许是国际惯例,见了新人,自然要起哄一番。
虞初扫视他们,这个班挺奇妙的,虽然咋咋唬唬,但个个脸上都暗诉沮丧,甚至打量她的眼神,多半是低迷不振的,好像被吸收了生命力。
只有坐在中间的几个男生,稍微好些,他们烫着头发,表情不羁,看样子大不了她几岁,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这个班里的混子。
但是他们的“混”,又好似在折腾,为了那可怜的残存的生命力。
“看来今天咱们一班进了个大人物,这么值得你们喧哗。”
陈老师冷笑了一声,让她下去自行找座位。
“准备一下,还有几分钟上课了。”顺便开始准备幻灯片。
虞初自然是朝着中间位置而去。
“小朋友,请里面坐。”
混子男立刻起身迎她,拦住了去路,语气中带着点调侃。
“欢迎进入我们的领地。”还有一个油腔滑的四方脸。
“谢谢。”虞初倒是不客气,顺势走入其中,坐到他们最中间位置。
她把一个装书的袋子塞进抽屉里。
拿出一本课外书,这是在一家子时开始营业,到凌晨四点半打烊的咖啡馆里借来的。
店名叫做“咖啡与书”,开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街区里,好像隐匿者一般,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咖啡馆二楼放了几幅书架,里面的书通常很小众,市面上很少能找到。
她拿出来的,只不过是一本最普通的娱乐类书籍,封面是稀奇古怪的破碎的人脸。
“《罪宗心理测试》。”旁边的一个长得有些小白脸的男生看了一眼,念出封面。
“她居然在看变态书。”他们又是一阵议论。
她翻开一页:“其实里面的测试挺好玩的,和宗教以及犯罪类的题材有关,比如看看你有做杀人犯还是牧师的潜质。”
没想到新鲜的说辞,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一时间都想测测自己的隐藏人格。
“有什么好玩的,幼稚,不如来谈朋友。”
只有四方脸,逼近虞初,语气中充满了攻击性。
虞初看的出来,他不是想“谈朋友”,而是见她一来就剥夺了关注,想要压一压她的势头,来抬高自己。
而男性压迫女性的方式,无非就是调侃,发挥性别属性的强势。
“行啊,你先自我介绍一下。”虞初坐在椅子上,扬起脸看着他。
她清晰,这样的情况下,但凡自己有一些含蓄,或者退缩,都会着了他的道。
“…我叫…李…凭什么我介绍,你先说。”四方脸反而有些站不住脚,恼起来了。
“接着说啊,你介绍的很好。”虞初跟面试官似的,大方的给予他鼓励。
“……懒得和你说话。”
四方脸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现在自己处于被动了,继续介绍,则像被人挑选的商品,不介绍说明认怂。
于是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换了座位。
她深谙一个道理:“最好的防御,就是主动进攻。”
这得益于父亲说过的一段话。
小时候,虞初怕狗,每次去郊区或者农村,经常被追着跑,如果不是跑得快,狂犬疫苗估计都好几针了。
某次在乡下亲戚家做客,虞初又被一只小黑狗追的满院子上蹿下跳。
而后,父亲把她拉到一边,对她说了人生中极其关键的一段话。
“恐惧会滋生一种气味,很浅,牲畜的嗅觉特别灵敏,可以闻到这股味道,因此就会更加欺负你。”
从那时候开始,虞初便不怕了,反而产生了一种迎面而上的狠劲。
由此,虞初很快坐定了混子群体的主场,氛围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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