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磾和霍光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主持修法之事。
新法的核心是舍弃比、令等一系列繁琐的律令,专著修大汉刑法、民法两则。
霍光这些年在南疆就是负责主持南越律法的修订,对法律有一定见解,他则负责专门修订新法,金日磾则给霍光挡住外界一切的干扰,以及帮助霍光索要刑部的一些资料等等。
今日一早。
大朝会。
金日磾先将新法的进度汇报一遍,进度不算快,有条不紊的推进。
朝廷上少了反对的人,谁也没有对新法有不同的意见。
汉武帝用手段让反对的人全部都闭了嘴。
礼部的一名主事此时出列,抱拳道:“启奏陛下,臣弹劾太史公司马谈。”
汉武帝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礼部主事,不解的道:“弹劾什么?”
无外乎司马谈在史料上撰写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文字,他这个皇帝都不生气,你们怎么还生气了?
汉武帝不知道的是,昨天卫宁去找了司马谈,司马谈已经将自己的主观批判全部都删除了,现在史料上没有编排他的文字了。
礼部主事道:“司马谈其心可诛。”
汉武帝饶有兴致的道:“什么叫其心可诛?”
礼部主事抱拳道:“司马谈记录史料之内容,其是非颇谬于圣人,诸如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等等不胜枚举。”
百官们眉宇微蹙,汉武帝倒不觉得什么。
司马谈这些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和传统儒家理论背道而驰,论述治国大道则推崇黄老之术而不给六经应有的重视,记叙游侠时则忽略本分的士人而赞扬奸诈的枭雄,在评价经济活动时则赞美富足奢华而对贫贱表示不屑。
这对尊崇儒家的那群官员来说自然不可饶恕。
可汉武帝并不觉得什么,他虽然独尊儒术,但治国的本质还是王霸之道杂之。
礼部主事当然也不准备用这点事就彻底攻讦掉司马谈,继续道:“司马谈在《本纪》开篇论述从黄帝到尧舜禹如何的相互禅让天下。
《世家》不写齐国的齐世家,不写鲁国的鲁世家?反而把吴国一个江南地区放在最前,因为吴世家的开创者曾经让过王位,这里面也是一个让字。
《列传》杰出人物多得很,第一篇不写孔子、老子,而是伯夷叔齐,因为这两兄弟之间也是互相谦让王位。”
这是礼部右侍郎杨振早就研究过的,他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司马谈,如果司马谈听话,那就不攻讦他。
如果不听话,那就让他死。
很显然司马谈没有听他们的话,擅自篡改了他对汉武帝的批判,所以才酿制了今日的灾祸。
汉武帝听完后,双目渐渐眯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淡漠的道:“司马谈的纂书在何处?”
“去给朕找来!”
没多时,一名禁军捧着卷宗走来。
汉武帝站了起来,拿着司马谈的史料认真看了起来,然后不断将史料朝身后扔过去。
“去!”
汉武帝红着眼道:“刑部给他下狱!”
“给朕好好查司马谈!看他究竟是何居心!”
……
朝会散去后,司马谈被下了牢狱。
霍光第一时间去东宫找到了卫宁,道:“殿下,司马谈被陛下下了牢狱。”
“你快救他。”
“大汉若是少了这一名史学家,以后不知谁还能写史。”
霍光没有夹杂着私心,司马谈记录史料,算是给封建王朝开了一个好头,现在史料都还没记录完毕就半道崩俎,这以后谁还敢去编纂史料啊?
从春秋到秦到汉,就没有人如司马谈一样,用半辈子心血去编纂一本通史。
这史料的意义十分重大,霍光不想司马谈被杀。
卫宁不解的看着霍光,道:“你先等等。”
“伱说司马谈被下狱了?为什么啊?”
汉武帝并没有因为司马谈对他的评语就置气,如此都没处置司马谈,又会因为什么处理他?
霍光将今日礼部主事弹劾司马谈的话告知卫宁,卫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道:“有什么问题啊?”
霍光道:“殿下想啊,他在推崇禅让制啊!”
卫宁倏地一愣,他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本纪》讲的是从黄帝到尧舜禹如何的相互禅让天下,讲了一个字“让”。
《世家》为何不写齐国的齐世家,不写鲁国的鲁世家?反而把吴国一个江南地区放在最前?因为吴世家的开创者曾经让过王位,这里面也是一个让字。
《列传》杰出人物多得很,为什么第一篇不是孔子、老子,而是伯夷叔齐,因为这两兄弟之间也是互相谦让王位,所以三种体裁三个开头都有同一个主题,同一个字就是“让”。
难怪汉武帝会如此震怒,在这个家天下的理念中,皇位只能传承给自己后人,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挑战的底线!
他不知道司马谈是真抱着这种理念去撰写的史料,还是另有隐情,但无论如何,汉武帝是一定不能让司马谈这种‘妖书’发行天下的。
现在将司马谈给下了牢狱,恐怕汉武帝已经抱着要杀了他的心。
卫宁沉思片刻,对霍光道:“孤知道了,你做自己的事去。”
“好!”
卫宁想了想,他没当即入宫去找汉武帝,他需要先确认一下司马谈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没多时,卫宁来到了刑部,刑部那边自然不会阻止卫宁。
卫宁站在牢房前,看着司马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礼部主事弹劾你的史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司马谈抬眸看了一眼卫宁,默默的低下头颅。
卫宁愣了一下,道:“所以,这非你无意为之,都是你故意而为?”
司马谈依旧没说话。
卫宁理解不了,他道:“为什么啊?”
司马谈道:“人各有志,我仅仅只想舒心中之志。”
卫宁道:“所以呢?就凭你的史书,就能改变现在天下的格局?就能改变皇室传承的根本?”
司马谈大医凌然的道:“是非曲直,后人评说。”
卫宁淡漠看他一眼,冷笑道:“好,好一个是非曲直后人评说,有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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