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厂到西北仪器厂虽然只隔了一座山,但想绕过这座山却并不容易,崎岖的山路非常不好走,厂里拉货的解放汽车开起来晃晃悠悠的,还好驾驶员是厂里的老司机,虽然开的飞快,还时不时来一个S形漂移转弯,但总算没把坐到货箱里的叶明几人给抛出去摔成肉饼,叶明只想说一声:感谢司机师傅不杀之恩!
“尼玛,呕……”下车后,叶明第一时间就找一颗大树底下倒了一嗓子午饭,给可怜的小动物们提供了一份热乎乎的饭菜。
要说这年头咱们国家的老司机完全可以媲美苏联老大哥的飞行员了,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开飞车还是在开飞机,想必只有天空才是他们的极限。
如果叶明现在是618厂的厂长,他一定要给这个梦想开飞机的汽车驾驶员穿一辈子小鞋,可惜他还不是,为了不被人说他打击报复,他只能默默的把这司机相貌记了下来,等他以后上位,一定要把他调去开掏粪车,看他还漂不漂移了。
西北仪器厂听着名头挺大,但是其实厂里也只有两三百号人,和拥有上万干部职工的618厂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一到工厂大门谢老头就急眼了,现在才下午一点多钟,厂里管事的干部竟然一个都不在,问门口值班的工人也是一问三不知,甚至因为不知道618厂是那个单位,谢老头这一行人连工厂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晾到了大门外。
即便谢老头怎么解释说618厂是西北仪器厂的上级单位,可人家没听说啊!估计他们都认为这老头是个骗子呢!他们那见过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上级领导,还开一個脏到没个样子的破解放汽车,摆明了是骗子嘛!
谢老头指天骂地好半天都没用,这帮门卫没把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家伙打出大门已经算是很尊老爱幼了,至少叶明早就烦了,他可懒得浪费那个口水,谁让他谢老头来之前打算搞个突然袭击,压根就没给仪器厂这边的领导打过电话,真以为他这张老脸出了618厂还好使呢!
让你搞突然袭击,你连这个大门都突击不进去。
谢老头今天相当没面子,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幸好这里三层外层围观的群众们没人认识他是谁!顶多就认为他是个怪(疯)老头,倒是让他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谢老头气的在大太阳底下骂了十分钟,除了骂的自己口干舌燥屁用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能气哼哼的回到那满是灰尘的破旧解放汽车那里,和叶明一起坐在车厢下的阴凉处缓缓。
“老头,你跟他们这些小卒子生什么气,人家一个门卫那见过你这样一个穿破衣烂衫,还坐个破车的上级领导啊!要我说也怪你,谁让你对这家厂一直不管不顾,这厂里就没几个认识你的,要是你三天两头没事就过来开个大会小会,时不时再来指导一下他们的工作,你看他们还认不认识你。
行了行了,别生气了,为点小事发脾气,气出病来可没人替!我请你吃冰棍,快接着,两毛钱一根呢,一会儿该化了。”叶明这次倒没小气,毕竟他现在家里藏着十一万美刀的巨款,自然有请客的底气,没看车厢下坐着的几个厂里干部都人手一根冰棍在哪儿吸溜着么。
“伙计,伱们也是来找这单位的刘厂长办事儿的?”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见厂里回来人的谢老头有点等不耐烦了,他刚站起来想要走动走动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主动过来打招呼,听口音像是豫西北那边的。
“啊!恩呐,你有事儿?”谢老头本来想直接否认的,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回答方式。
那人还没回话先拿出烟来,烟还挺不错,竟然是一块多钱一包的红塔山,老谢头即便是大厂长平时都舍不得抽这个。
“好烟啊!行,今天老头子我也开开荤。”谢老头麻溜的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根,在鼻尖下嗅了一下,香,还是那个味,老头好几年都没舍得抽了。
看到谢老头把烟叼到嘴里,中年人很乖巧的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老头也没客气,大咧咧的就抽起来了,抽了两口后还享受的吐了个烟圈,烟圈又圆又远,不是十几年烟龄的老烟枪都玩不出这种花活。
也不怪谢老头这样,要知道,这年头想买红塔山还有指标限制呢,不到一定级别只能在黑市上高价买,这么一包最高都炒到二块七了。
想想吧,叶明那九级钳工的老爸一个月工资才100多块钱,即便谢老头工资要多一点,可一个月工资也只够买三四条烟的,可想而知这烟有多贵。
“我想跟您老打听下,刚才您老在门口不是说认识仪器厂的刘厂长吗?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是从洛阳来的,来这儿好几天了,可这位刘厂长压根就不见我的面,总是告诉我他出差了,要不就在外地,您要是认识他能不让带我去见他一面,要是你能帮我说两句好话,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感谢您。”中年人有些急切的问道。
“我跟他也不熟,没法给你引荐。”谢老头低头思索片刻还是拒绝了,他从来不愿意以权谋私,即便只是举手之劳,他也不屑为之。
“哎!那怎么办啊!我们单位催的急,再要不回这笔款子我都没脸回洛阳了。”中年人唉声叹气回答道,说完他愁眉苦脸的坐到了道边上。
“嗯,什么款子,你这么着急找他是要账么?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没时间见你,你没让他们厂里人帮你传个话?”叶明插嘴问道。
“能不问吗!问几次都是一问三不知,其实我早打听到了,他根本没去外地,他们厂里那帮头头脑脑的天天都去饭店里吃喝玩乐,那有时间在厂里待着,他们一个个都潇洒着呢!吃了东家吃西家,有钱吃喝玩乐却不愿意还我们厂那十万块材料钱,我们厂还等着这笔钱给厂里工人发工资呢,可他们就是不见人,你说这气不气人,也没人管管,这上哪儿说理去,哎!”中年人说到激动气的直拍大腿。
“伙计你贵姓,是那个单位的?欠条在你身上吗?能不能给我看一眼。”听到这儿,谢老头面色一沉,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谢厂长才是最可怕的,这种状态下的谢厂长别说骂人,惹急了他直接上手打人都有可能,别在这跟他扯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军人出身的他信仰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人不打是不成器的。
中年人只是低头叹气倒也没注意到谢老头的异样表情,他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油纸包裹着的欠条,上面的签字可不正是那刘厂长的大名刘建仁。
白纸黑字,名字下方的欠款日期写着1980年9月16日,这欠条都过了快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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