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数九寒冬腊月天,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大早沈阅就被冻醒,他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衣服,哆嗦着去捅开昨晚封好的炉子,又添了几根劈柴和煤球,便坐在煤炉边烤火。
“得盘个火炕了……”沈阅看着一边的床有些发愁,东北的冬天睡木床,哪怕屋里有煤炉,也能冻死个人。
他打算等天放晴没那么冷的时候就请人来盘个火炕,早睡早享受。
距离涂志强杀人被抓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沈阅还有些惴惴不安,怕这事牵连到自己,到后来警察一直都没找过他,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没了涂志强,黑市的买卖就等于一下子没了货源。好在蔡晓光比较“争气”,这三个月隔三差五就能出一批货,票证、物资都有,量也不小。三个月下来,沈阅前后加起来赚了八百多块。
除了蔡晓光,沈阅还对接上了小王村的关系,每隔半个月,便去小王村提一次货。
总之,沈阅的黑市买卖不但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因为蔡晓光的关系,赚得更多了。
当然,这也跟沈阅自那晚后就没再带骆士宾,而是一直自己一个人单干有关。
骆士宾自己也没想到他那晚未遂的行为会让沈阅生那么大气,竟真的不顾多年交情,执意要和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刚开始骆士宾还有些别劲,觉得沈阅做黑市买卖离不开他,迟早还是要找他。
但他没想到沈阅还真就没找他。
黑市上,因为涂志强捅死马强的关系,导致那些买卖人对沈阅也敬而远之,生怕这也是个不要命的狠人。因此这三个月来虽然沈阅单枪匹马,却也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骆士宾撑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就有些慌了,又来找沈阅几次,但沈阅都黑着脸赶走了他。骆士宾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症结还是出在郑娟身上,于是又提着重礼去找了郑娟好几次,甚至不惜下跪,终于让郑娟松了口,说出了“原谅”二字。
博得了郑娟的原谅后,骆士宾再次来找沈阅,再三哀求沈阅给他口饭吃。沈阅权衡再三,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骆士宾这么一个人作为帮手的,便在和郑娟商量过后,再次接纳了骆士宾。
涂志强死后,沈阅和郑娟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没有了,沈阅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太平胡同,他和郑娟之间的情感也随之缓缓升温。
但这年头,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涂志强人在狱中还没死,郑娟就再嫁的话,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沈阅明白郑娟的难处,因此并不急着和郑娟去办结婚手续。
炉火着得正旺,沈阅烧了一壶水,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坐在炉边吸溜吸溜地喝着。他又给自己烤了个馒头片,当做早点。
正惬意享受着冬日清晨的悠闲时光时,门外传来“啪啪”打门声。
沈阅起身去开了门,风卷雪花顿时扑进屋里来。
门外的骆士宾头上、肩上落了一层白雪,他一边掸落着身上的雪,一边道:“水哥,得出发了。”
“吃了吗?”沈阅问道。
骆士宾摆摆手,“我吃过出来的。”
沈阅点头:“等我会儿。”
他回屋又给炉子里夹了几块煤球,然后铲了几铲子煤灰盖在火上,这才盖好炉圈炉盖出了门。
“走!”他跳上骆士宾的自行车,两人一车便离开胡同,向远处而去。
吉春市看守所。
沈阅和骆士宾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许多人。
沈阅一眼看到周秉昆、孙赶超和肖国庆三个人也在人群中。
今天是涂志强行刑的日子,相识一场,沈阅最终还是决定来送涂志强最后一程。
人比较多,沈阅远远跟周秉昆他们挥手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往过挤。雪下得很大,没一会儿等在这里的人就都成了“白头翁”。
吱吖。
随着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看守所大门缓缓打开,警察押解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从大门中缓缓走出来。
“来了来了!”
人群微微骚动,人们争先恐后伸长脖子看热闹。
沈阅一眼看到中间的犯人就是涂志强。
他看起来憔悴许多,也消瘦了许多。
涂志强出来后环顾一周,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沈阅和骆士宾,他目光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笑意来。
“等等!”一个看起来颇有威严的警察拦住涂志强,指着他的脑袋问一边的警察:“他的帽子呢?大下雪天的,怎么不给他找顶帽子戴?”
“队长,只剩下两顶多余的帽子。”押解他的警察急忙解释。
“该讲的人道主义还是要讲的。”队长道,“给他找顶帽子戴。”
警察急忙取下自己的帽子,就要给涂志强戴上。
“胡闹!”队长一见立刻皱眉呵斥,“怎么能给他戴我们的警帽呢?没看到上面还有国徽吗?”
“但是真没平常的帽子了。”警察讪讪道。
“我的帽子可以吗?”沈阅眼见如此情形,突然大声开口。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阅的身上,骆士宾微微色变,在一边偷偷拉了拉沈阅的衣服,示意沈阅别乱说话,但沈阅面色如常,一瘸一拐越众而出,摘下自己头顶的帽子,又说了一遍:“我的帽子可以给他戴。”
队长用审视的目光上下一打量沈阅,问道:“舍得吗?”
“舍得。”沈阅点点头。
队长点点头:“去吧。”
沈阅走到涂志强面前,深深看了眼他,伸手把帽子戴到了他的脑袋上。
在涂志强低头的瞬间,他迅速压低声音在沈阅耳边说了句话。沈阅心中一动,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戴好帽子,沈阅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被队长叫住。
“站住,他刚才跟你说了句什么?”
“他说,谢谢同志。”沈阅笑着道。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