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王师爷上下打量道衍，又打量了他身后的瓦官寺。
瓦官寺破败，可以表明这个和尚并非什么高僧。
他皮笑肉不笑，道：
“大师不是看见了，我们正在将这些人赶到城外去，这些流民生了病，难道还要让他们在城里祸害不成？
大师，多亏了你提醒，回头我让县令大人，给你奖励！”
道衍强忍着怒火，道：
“贫僧说过这些人有霍乱，他们出城就是找死！
而且你们将人赶出去，若是瘟疫散开，你们负得起责任？”
道衍的声音很大，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大的怒火。
周围的人，纷纷朝着他看过来。
王师爷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关于瘟疫的事，本来他们的打算是能瞒就瞒着。
只要将这些人送出城去，就不关江宁县的事了。
他虽然不怕和尚闹事，可是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
王师爷见道衍闹，登时怒火中烧：
“哪来的妖言惑众的和尚，掌嘴！”
他话音落，马上有个官差冲过来，就要打道衍。
道衍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冷冷盯着对方：
“你们敢……”
他怒极，身上自有一股煞气。
那官差反而被道衍给震慑住了。
旋即对方觉得丢人，哇哇咧咧冲过去就要拿住道衍，谁知道道衍一个转身，对方被轻松甩在地上。
他虽然并不会武术，可前世刚好学习过一些摔跤的方法。
对付一个营养不良（大部分的底层人都营养不良）的官差，道衍还是可以的。
可是他一反抗，王师爷不干了。
“敢袭击官差，来人，把他拿了……”
周围的官差拔刀，围住道衍。
道衍叹息一声，这個世道终究还是那么讨厌，他回头对张维说：
“去天界寺找慧昙大师！”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压根用不到慧昙，因为毛骧也好，其他检校也好，已经在附近出现了。
道衍如果真有事，他们会出手。
他吩咐张维去找人，更多是给皇帝一个交代。
可检校并不是后世的锦衣卫，他们严格来说，也没有权力。
“不用对朝廷失望，有些蛀虫代表不了朝廷的意志！”
慧昙只是轻轻对张维说了一声，回头，他看王师爷等人，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王师爷见他不再反抗，束手就擒。
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挥挥手，让人将道衍抓住，此时张维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大人，我们不去救人？”
等到官差押着道衍离开，毛骧都没出手。
他们是检校，是藏在黑暗处我皇帝刺探情报的人，而不是暴力机构。
“你们看着点，我回去跟高大人说……”
毛骧目送对方离开，只是就如道衍所言一样，他看对方只是一个死人。
他第一时间回去皇宫。
只是想要报告的时候，皇帝却没有空。
“孔希学来了……”
高见贤等人，得知皇帝要见的人，只能站在大殿外等候着。
殿内，一个中年儒者，跪在皇帝面前瑟瑟发抖。
孔希学在来到应天之前，和其他的孔家人想的一样，这天下不管如何变幻，孔家终归还是孔家。
在乱世中待价而沽，换取更好的利益。
这是孔家的屡试不爽的生存之道。
蒙古人够嗜杀了吧？可依然要恭恭敬敬捧着孔家，这就是至圣先师血脉带给孔家人的优势。
可是孔希学低估了眼前这位皇帝的狠辣和决心。
他比蒙古人还要狠。
“孔家人侍奉心向胡人，却不愿侍奉朕的大明，看来二百年的富贵，让尔等早就忘了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圣人血脉……
你们孔家既然愿意当汉奸，何必让你前来敷衍朕？”
朱元璋没有如其他一般与他客套，或者玩弄看破说不破的那套。
直白的言语，滔天的怒意，加上他在来时路上被人投石问路，给他的提示。
这一切都表明，曲阜孔家已经彻底得罪朱元璋，再不给个明确的意思，大明皇帝就要对孔家出手了。
孔希学满是苦涩，他记得自己来应天之前，父亲将他叫到跟前，千叮万嘱。
他这一趟前来，就是为曲阜孔家争取时间的。
蒙古人和汉人之间的争斗尚未完全结束，李思齐，王保保等名将带着主力和大明周旋。
父亲言，自古以来，从未有南人北伐成功，
就如毛贵也曾经打到大都，但在他坚持之下，元帝坚持抵抗，最后也稳定了天下。
在父亲眼中，朱元璋不过是另外一个毛贵。
也许再过一两个月，天军自然会将这个伪帝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就算不行，再熬几个月，看看这天下的形势，不行就投降大明好了。
反正孔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哪怕当年三朝大战，他们孔家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他的任务是来安抚朱元璋，然后给父亲拖延时间的。
可大明的皇帝，丝毫不给他们当墙头草的机会。
“陛下，父亲真的是病了，他本心向大明……”
孔希学磕头如捣蒜，朱元璋越发厌恶对方。
本来他性格就乖张，最忌别人看不起自己，孔克坚不管如何，他心里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而眼前的孔希学，他本也犹豫着要不要用起来。
可看他如今的窝囊样，再对比孔克仁，还有孔克仁的几个儿子，老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不如你帮朕起草一份讨贼檄文如何？”
朱元璋笑语晏晏，孔希学一愣，旋即满是苦涩。
“陛下明鉴，我不过是一介草民……”
孔希学内心挣扎之后，终归不敢违逆父亲的做法。
见他拒绝，老朱不纠结了。
他脸上的怒火，化成满面春风：
“也是，来人呀，送孔先生休息！”
孔希学愣愣地，这就完了？
孔希学一愣一愣地，被太监送出去。
远远地，高见贤和毛骧同情地看着这位未来的衍圣公。
如果陛下愤怒，代表着曲阜孔家还有一线希望。
可当朱元璋客客气气将人送出去的时候，北宗孔家已经没有半点未来。
高见贤和毛骧虽然是权力的边缘人，可他们也是皇帝的身边人，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的阴暗面。
他们走进大殿，见过皇帝和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朱标。毛骧直入主题：
“陛下，道衍大师被人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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