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陈今柯一行抵达了潮阳城区,停在了一家劳务公司楼下。
走进一栋三层楼高的老式建筑,陈今柯跟人打听了一番,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丝高跟少妇带着他们,来到了公司负责人的办公室。
“贾总,有位姓陈的靓仔带人来找你。”
女秘书在一个油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耳畔私语了几句,陈今柯站在门口瞥见那男人揩油女秘书的小动作,见怪不怪。
不多时,女秘书走了出去,陈今柯带着林微夏和林兴武进到办公室。
贾东杰瞧上一眼,立刻就被林微夏的长相和容貌给吸引了,惊为天人,甚至挪不开眼睛了。
林微夏微微蹙起柳眉,近乎本能地躲在了陈今柯的身后。
贾东杰心中暗骂了几句,目光投向陈今柯,吹了吹额前仅剩不多的几根发丝,高高在上地问道:“小子,你谁啊?”
“杂种,你好。”
“……我是贾总,不是杂种,你会不会说标准的粤语啊?”
“呃,不好意思,贾总,我是外地人。”
“……说吧,咩事?”
陈今柯笑了笑,介绍了一下林兴武,道:“贾总,这位林兴武是我的阿叔,也是你们公司劳务派遣员工的其中一位,你有印象吗?”
贾东杰审视了一下林兴武,继续高高在上道:“好像见过吧,但记不清了。”
陈今柯笑盈盈地轻松道:“记不清没关系,但他经过你们公司劳务派遣,给环卫公司做了五年工,你们今天把他辞退了,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讨一点东西。”
“辞退了?”
贾东杰恍然大悟,他眸中带着几分轻蔑,笑着道:“我想起来了,你阿叔是聋哑人,对吧?呵……我知道,你们家属想要找我讨一个说法,但我们公司清退聋哑人环卫工,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你想想,他们天没亮就在扫大马路,视野不好,又听不见,出了车祸怎么办?”
“前不久我们公司就有一个聋哑人被车撞伤住院了,我们也非常人道主义地赔了他一笔钱,但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命啊,你说是吧?”
陈今柯笑了笑,不疾不徐道:“贾总,伱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讨说法的。”
“那你们是来……?”
“我们是来讨钱的。”
“讨钱?不是说了吗?工资过几天结清,你们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不给你们!”
贾东杰知道眼前这几人是来讨薪的,脸色黑得跟煤炭似的。
陈今柯笑着道:“晚几天结清没关系,但一定要给,要把工资算对,多一分,我们不要,少一分,我们不干。”
“啧啧啧……小子,你阿叔一個月工资才多少钱?我这么大的劳务公司,还会拖欠你阿叔的工资一分钱?开什么玩笑?你是在侮辱我吗?”
“那我们今天就算一算吧,到时候相信贾总会给我阿叔结清拖欠的所有工资。”
“报个数。”贾东杰吹了吹头顶的几根杂毛,不屑一顾道。
陈今柯说了一声“好”,接着便跟贾东杰算起了他公司欠林兴武的账,仅是基本工资每月少发了300,五年就有1.8万,还有少发的加班费、从未缴纳的社保费用等,陈今柯最终给他报了一个数。
“3万。”
贾东杰听完之后,先是瞠目结舌好一阵,接着又觉着这是他2010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3万?凭什么?你说的那些什么狗屁同工同酬,老子不认!”
“他是聋哑人,公司招他来做工,本来就是图他便宜。”
“你他妈的!公司招他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跑来敲诈勒索老子,是吧?”
“我告诉你,就一个月工资,600块,不用找了!”
贾东杰从钱包里捻出六张百元大钞,往陈今柯的身上甩去,最终纸钞飘落在了地上。
“赶紧给老子滚蛋!”贾东杰怒喝道。
林微夏瞧见这一幕,顿时吓了一个哆嗦,陈今柯皱了皱眉,过去拉住她的冰肌玉手,轻轻捏了捏,看着她微微摇头,示意不用怕。
林微夏目光担忧地看着陈今柯,咬了咬红唇,微微颔首。
陈今柯温柔地笑了笑,接着看向贾东杰,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他轻笑一声:“呵……杂种,你连残疾人的工资都要坑,果然是没有一丁点做人的底线啊。”
“老子坑了又怎么样?你个黄毛小子,能拿我怎么样?”
“我还真不能把你怎样。”
陈今柯耸了耸肩,接着凛然地看着贾东杰:“杂种,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你,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欠我阿叔的三万块,一分不少地双手奉上。”
贾东杰绷不住笑了:“就凭你?”
陈今柯哂然一笑:“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陈今柯便带着林微夏和林兴武转身就走,贾东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边摆弄着动作,一边吼声道:“老子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叱咤江湖几十年,老子会怕你?!”
“妈的!放狠话谁不会啊?真他妈当自己是古惑仔啊?”
贾东杰整理了一下被绷紧了的衬衫领口,嘴里骂骂咧咧。
陈今柯下了楼,来到白色宝马旁边,林微夏目光之中都还满是担忧。
陈今柯笑了笑:“夏夏,你想什么呢?”
“今柯,这钱要不到,就算了吧,那个贾总,不是好人。”
“哈哈……夏夏,你是在担心我?”
“嗯,我怕你有危险。”
林微夏点点头,目光诚挚地看着他,陈今柯笑了笑,安慰道:“三万块,对于那个杂种,不过是一点小钱罢了,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无非就是放点狠话。”
“可是……”
“好了,没事的,你和阿叔先上车,我去一趟卫生间。”
陈今柯走到一个无人的转角处,掏出手机,给莞城的叶汉云打了个电话:“老叶,阿姨身体怎么样了?你和你妹妹两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吗?过段时间我也有空了,也去医院看望一下阿姨,帮着照顾。”
“陈哥,我妈身体现在恢复不错,都用不上两个人照顾,我妹就能搞定,哈哈……”
“那行,这两天你来一趟汕城的潮阳,帮我收一笔钱。”
“……”
叶汉云哑然了两秒,合着陈哥是挖好了“坑”,等着我往里面跳啊。
他笑了笑,爽快道:“行!陈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哈哈……好兄弟!情况跟你说一下,大致是这样……”
陈今柯交代给了叶汉云,想着顶多三天,老叶就能够让那个杂种把拖欠阿叔的钱双手奉上。
“妈的!连残疾人的钱都坑,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tui!”
陈今柯朝着劳务公司大楼啐了一口,接着便开车驶向乡镇。
路上,林微夏坐在后排,疑惑地看着时不时活动胳膊肩膀的陈今柯。
她轻语关心道:“今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呃……昨晚睡了折叠床,今天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感觉身子快散架了。”
“那你今晚睡阁楼上吧。”
“呃……算了算了,我感觉似乎不太好,还是继续睡折叠床吧。”
陈今柯想着自己跟夏夏的奶奶挤在一起,总感觉有点奇怪。
林微夏咬了咬红唇,想开口问点什么,最终却是没能说出口。
回到镇上,约莫等到中午,奶奶和冬儿摆完摊回来了,在得知林兴武突然失业之后,奶奶沉默了一阵,接着用手语安慰了一番儿子,但林兴武依旧失落至极,午饭没吃一点,整个下午也坐在折叠床上,像是故意躲着家里人,一个人承受心中的苦闷和所有负面情绪。
见到阿叔心情低落,林微夏和林冬儿两姐妹心中也难过,陈今柯看在眼里,心有点痛,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对夏夏的关心不够。
所幸,这辈子,自己能够改变她和她家人的命运。
陈今柯笑着道:“夏夏,冬儿,走,我带你们去海边兜一兜风。”
“阿叔有奶奶在家里照看着,没事的。”
“今柯……”林微夏正想着如何婉拒。
“夏夏,你之前不是说要赔偿我吗?今天陪我出去转一转,就当是赔偿了。”
“哦~”
陈今柯说出这样的理由,林微夏便不好拒绝了,她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妹妹,正想问一问冬儿的意见,但陈今柯却是上前两步,一把将林冬儿抱了起来,他笑着道:“冬儿,你会拒绝哥哥吗?”
“不会。”林冬儿轻轻甩了甩双马尾。
陈今柯笑了笑:“走吧。”
从白天到黄昏,再到夜幕降临,陈今柯方才带着大小两个丫头从海边回来。
林冬儿毕竟是个八岁大的小女孩,在海边玩了几个小时,早前的阴郁心情已经一扫而空,这会儿已经趴在姐姐的怀中睡着了,而林微夏虽然心情也晴朗了许多,但依旧还在担心阿叔,想着怎么才能够让阿叔振作起来。
稀稀拉拉几盏昏黄的路灯映照着,陈今柯下了车,将林冬儿背着朝家的方向走去,林微夏跟在他身边,担忧地轻语道:“今柯,你放下冬儿吧,我来背她回家。”
“我让你一个弱女子来背,开什么玩笑?”
“可是你背不好,腰也不好,我担心……”
“谁他妈说老子腰不好?!”
陈今柯想着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严重诽谤,一时间声音大了点,把林微夏吓了一跳。
她轻咬红唇,轻语道:“今柯,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舒服。”
“……腰酸背痛,不等于我腰不好,下次表述清楚一点,行吗?好歹你还是个211大学的高材生!”
被陈今柯严肃地训了一通,林微夏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
陈今柯撇了撇嘴,笑着道:“夏夏,眼见为实,日后你就知道我的腰好不好了。”
“为什么是日后?”
林微夏跟陈今柯聊着天,不多时,他们就沿着狭长的巷道来到了店铺。
这会儿夜幕刚刚降临不久,周边还有一些店铺开着,林微夏拿着钥匙开了卷帘门,陈今柯将林冬儿抱到阁楼上睡觉,然后,两人觉得奇怪,不知道奶奶和阿叔跑哪里去了,他们找街坊邻居打听了一番。
“领班的工头让阿叔和奶奶去他家,要把阿叔的工资结清?不会吧?这么快?”
“小陈,我们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沾亲带故的,还能骗你和夏夏不成吗?听说那个劳务公司的什么贾总都来了,你们阿叔这次,应该能领到不少钱吧?”
“哈……姑姐,我家阿叔一个环卫工能领多少啊?估计也就千八百吧。”
“这倒也是。”
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妇女思索片刻,点点头,打趣着问道:“小陈,夏夏,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
陈今柯和林微夏都惊呆了,那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俩,问道:“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呃,姑姐,你为什么会问结婚这种问题?”
“我们这儿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你俩在学校里就开始拍拖了,现在都同居了,见家长了,过几年结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
“难道小陈你不想负责?”
“???”
陈今柯满脑子问号,你们这些嚼舌根的街坊邻居,简直是离谱,离了个大谱!
他讪讪一笑:“当然得负责!结婚!必须结婚!等大学毕业,我俩就结婚!”
林微夏咬着红唇,拉了拉陈今柯的手腕,羞红着脸蛋,着急地提醒道:“今柯……你……我……”
陈今柯拉住林微夏的玲珑小手,跟身边这位远房姑姐告辞,转身回到了家里。
林微夏着急地都快哭出来了:“今柯,你为什么不跟姑姐解释清楚啊?”
“这种他妈的事情要怎么他妈的解释才能清楚呢?”
陈今柯咂咂嘴巴,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认真道:“本来这事就已经以讹传讹,越描越黑了,他们都传出咱俩同居了,你想想,是不是只能我要你了。”
“可是……可是……”
林微夏也没想到,七大姑八大姨的造谣这么强,自己的清白名声肯定是没有了,一想到这些,宝藏女孩就委屈到了骨子里,晶莹的泪花浸润了眼眶,打湿了她如蝴蝶微憩般的修长睫毛,很快,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白璧无瑕的漂亮脸蛋滚落,滴在了陈今柯的心头。
陈今柯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将林微夏轻轻抱在怀中,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难道我很差劲吗?将来嫁给我,委屈你了?”
“不是的。”
林微夏用纤纤玉手擦了擦晶莹泪珠,吸一吸酸酸的鼻头:“我想好好读书,努力赚钱养家,让奶奶和阿叔不这么辛苦,我还不想拍拖。”
“夏夏,你有了我,我们就可以一起养这个家。”陈今柯双手捧着林微夏沉鱼落雁、白璧无瑕的漂亮脸蛋,异常认真地与她对视着,“虽然我不是一个好人,但夏夏,你相信我一点,只要有我在,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也没有人可以欺负奶奶、冬儿和阿叔。”
林微夏与陈今柯对视了十余秒,最终还是微微摇头,轻语道:“不行的,今柯,我……”
“别说话。”
陈今柯再度凑近了林微夏,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一起,少年滚烫的鼻息喷在了少女精致的脸蛋上,使她的心跳“砰砰砰”地加速,一时间,林微夏的心中小鹿乱撞,精致的脸蛋霞飞双颊,陈今柯偏了偏脑袋,向前凑过去,堪堪一瞬之后,林微夏脑袋空白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初吻会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人突然夺走了……婀娜娉婷的少女大脑宕机了约莫一分钟。
而让陈今柯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自己吻了宝藏女孩之后,她会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伤伤心心地哭了一个小时,将他的衬衫都打湿了,陈今柯还得轻声细语地安慰这丫头,但他的千言万语,都没抵上林冬儿的两句话,小姑娘从阁楼边缘探出脑袋,好奇地问道:“家姐,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林微夏几乎是瞬间止住了哭泣,以极小的幅度摇摇头,用哭哑了的嗓音轻声回道:“家姐没事,哥哥对家姐很好,他没欺负家姐。”
陈今柯厚颜无耻地笑着道:“哥哥永远都不会欺负你家姐的。”
“哦。”林冬儿没多想,她问道,“家姐,奶奶和阿叔还没回来吗?”
林微夏摇摇头,却是这时,外面传来了灯光和脚步声,陈今柯走出去一看,是阿叔回来了,他问道:“阿叔,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
“呃……忘了,阿叔是聋哑人。”
陈今柯把林微夏喊了过来,手语交流一番,夏夏对陈今柯轻语道:“阿叔已经拿到钱了,三万块,是那个贾总送来的。”
“然后呢?奶奶去哪儿了?”
“奶奶知道今晚这里睡不下,就让阿叔先送她回村里了。”
“哦,意思是阿叔先回了一趟村子,又来了镇上,来回走了两个小时……就因为担心我欺负你是吧?”陈今柯恍然大悟了,老太太想的还挺周全。
陈今柯笑着给林兴武竖了一个大拇指,林兴武脸上满是感激和真诚,他给陈今柯连连抱拳作揖几下。
林微夏难为情地轻语道:“今柯,今晚,你跟我们挤一挤吧。”
“不然呢?我总不能睡地上吧?放心吧,一步一步来,我和你中间隔一个冬儿,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嗯。”
林微夏羞涩地轻轻颔首。
夜色渐深,漆黑的屋子里,林兴武躺在下方的折叠床上,已经呼呼大睡,上方的阁楼,陈今柯、林冬儿和林微夏分别睡在左中右三个位置。
小姑娘冬儿之前已经睡过了,她这会儿困意全无,跟哥哥和家姐问一些问题,说些话,而陈今柯和林微夏同样睡不着,一个激动得睡不着,另一个害羞得睡不着,三个人聊着聊着,陈今柯便说起了林兴武。
陈今柯认真道:“夏夏,虽然阿叔失聪了,语言能力也退化了,但如果给他装上人工耳蜗的话,阿叔就可以重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听到你和冬儿叫他一声阿叔,也能听到奶奶叫他一声儿子。夏夏,给我半年时间,一学期之后,我会让阿叔重新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你愿意相信我吗?”
林微夏轻咬红唇,点点头:“嗯,今柯,我相信你。”
陈今柯笑了笑:“为什么?”
“不知道,一种直觉吧。”
“哈哈……好吧,对了,过一段时间,我来接你去学校。”
“你要走吗?”
“明天就走了,等我回来。”
“嗯,我会一直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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