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了渔民暴动的这档子事后,原本的行程,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了。
陆胜和林章兴也只能按照陈昌读的计划,在前往合浦码头的路上,等着他领兵到来。
两人并未等太久。
这才在沿路的一个小村庄歇了一晚,到了次日上午,陈昌读率领的县衙兵马,就已经抵达了此处。
数日不见,这位陈县令肉眼可见的疲惫。
陆胜花了短短七天,就将原本一月才能做完的工作,迅速就完成了。
这除了他本身勤奋苦干之外,当然也少不了陈昌读在后方县城,调动四方所做的配合。
甚至这种居中调遣,对心力体力的消耗还更大些。
陆胜他们苦,可陈昌读更苦,而且也更年老。
但就是这样一个好县令,到了此时,脸上也露出了愤怒之色。
“此次除了留下一些人看守县城外,我几乎是空巢而出,带来了八十县卒,还有一百二十县衙差役。
又从城内富商大户手下,抽调了两百家丁,以壮声势。
沿途所过,会合各乡里的乡勇,又得了三百人,并且还有各地乡镇的乡勇民夫,在朝着我这边靠近。
如今我带来的兵马,合计有七百人,后续应该还能再翻一倍。
以此千余人,这次我定要荡平沿河龙君祭祀,将这头恶神,彻底打落尘埃。”
陈昌读心里面的愤怒,从他带来的这诸多大军,就能看得出来。
以一个人口两三万的小县,动员出上千兵马,几乎是倾尽全力了。
经此一遭,县内不说民生凋敝,也能说是府库大空了。
付出如此代价,事后哪怕平定了民变,陈昌读也肯定要被追责。
可也正是如此,知晓自己事后肯定讨不了好,甚至连县令的官位都保不住,他才越发坚定了此行的决心。
不趁着自己还是县令,还能为百姓做点事情的时候,彻底平了这康水龙君。
那等自己去后,来一个不知道秉性如何的县令,真难想象日后的梅康县会如何?
如今说是盛世,可陈昌读心中清楚,天下乌鸦一般黑。
朝廷的官员中,像自己和林章兴那样一心为民的好官,实在太少太少了。
世上多的是只想升官发财,给自己捞好处的贪官污吏。
与其把希望留给后任,还不如自己这个现任,就把事情做完。
“荡平沿河祭祀轻松,但想要除了这头恶龙,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章兴能够理解自己这位同僚的想法,可一想到现实,不由叹气:“那恶龙躲在康水之中,又有神位相助,我等想要寻他,何其之难!
想要根除此害,唯有二法。
要么调动大量高手,以数位一流或者宗师,深入河中,绞杀此恶龙。
要么便动员大量人马,直接截断康水,使其成为无源之河,自然干枯。
没有河水遮掩,其实就算有神位,康水断流之后,也费了大半。
届时区区一個二流妖孽,随意一位二流高手,领着数百兵马,就能轻易剿灭了去。
但这两条路,实在太难。
一流高手和宗师,皆位高权重之辈,是国之重器,根本不可能奢望他们深入险境,去除区区一条恶龙。
第二条路,也很难走通。
康水水系复杂,其先是章水支流,是我们周边数府第一大河的枝杈。
想断康水,就得先断章水与其相连之处。
章水浩荡,想断其支流,就需数千苦力,劳费半月,方能成功。
此外康水在我们县境之内,也汇合了几条支系,可从县内一些小河获得水源,这些同样也要断去,苦工不少。
我们县内的那些水源,断起来简单,县衙命令下去,底下照做就是。
可想断章水,就没那么简单了。
康水并非只在我们县内,其和章水相连的地方,在旁边的三河县境内。
此县之内,可也有不少百姓,指望着康水过活。
我们想断此水,就得先和三河县沟通,甚至还要得到府衙的允许,才能动员如此多的人手。
这里面的沟通过程,就足以让人头痛了。
甚至等沟通好了,说不定已经拖到了这次旱灾过去,那恶龙索祭之事,也跟着躲过了风波。
到时天下海晏河清,我们要动如此多的人手,只为除一个已没了威胁的恶龙,为求安稳,上面也不会同意的。
想彻底除此患,太难了,太难!”
相比于陈昌读,林章兴无疑保持着悲观想法。
他所举例的这些事情,也确实是绕不开的现实。
仅靠他们一县之力,根本奈何不了康水龙君。
想指望上面,还是那句话,你永远也别去指望这个时代官僚的节操道德。
当官只求发财,任期只求平稳,任何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情,那都是能不粘就不粘,能不做就不做。
想求他办事,行,先给银子。
没钱,哪怕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也能给你搅黄了。
深知自己同僚上司德性的林章兴,自然会感到绝望。
“此事就算再难,那也得去做。”
林章兴都懂得道理,作为前辈的陈昌读,心中当然就更清楚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退缩。
“这次就算没法消灭这恶龙,但能打掉他沿河祭祀,让其少了在岸上兴风作浪的本事,只能缩在水中,那也是好的。
没法求来永久太平,求个十几二十年的太平,甚至几年的太平,也不枉我在梅康县任官一遭。”
陈昌读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多难,都要尽可能的去做,只要结果是好的,甚至过程中是好的,就足够了。
陆胜听到这里,心中钦佩之余,也不由皱眉:“平了那龙君信仰容易,面对县衙大军,几座渔村的渔民暴动,根本翻不了风浪。
但那些渔民,总归也是要生活的。
还有往来商旅,总归也是要乘船,在那康水上走的。
现在让他们断了跟龙君的联系,绝了信仰,以后他们又如何求存生活?
康水龙君要是在康水之中,兴风作浪,那岂不是断了梅康县和外界沟通的水路,也断了这沿河数千百姓的活计?”
陆胜这些日子也算经历了不少,见识历练上来了些,此时一眼就看出了陈昌读这计划中的致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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