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高府。
高怀德既是三朝老臣,又是赵光义的妹夫,座落在浚义大街的府邸,自是比其他将军更阔错些。不论是府邸门前的精美的上马石、下马石,还是天鼓响的门洞,与汉白玉雕砌的台阶,处处透着清雅与威严。
赵德芳骑着爪黄飞电,飞也似的疾驰而来,宛如一道银电金风。那位常随身侧的老马夫,脚力也着实惊人,竟紧随其后,未被骏马甩开半分。眨眼,赵德芳就到了下马石旁,忙勒住坐骑,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他的长相十分出众,穿着、坐骑更是醒目得很,故此他尚未跃下马背,高府门前的护卫就迎了过来,“八王千岁,您这是来见长公主的吧?我们这就给您通禀去!”
“本王有急事求见姑母,望她老人家无论如何都要出来见我一面。”赵德芳说着从怀里取出几个金锞子,随手抛给这些护卫。护卫们拿了金子,神情间越发恭敬,纷纷拱手道谢。
其中一个反应机敏的拿了金子,转身撒腿就跑,边跑心中边窃喜道,“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有金锞子拿,谁要是把长公主请出来,怎么不得再来一块?这个发财的机会,我才不会让给那群呆子呢!”
别的护卫见状尽数反应过来,为了再多得一块金锞子,无不争先恐后的跑进去禀报,比听闻家中没了父母还要迫切几分。赵德芳尽管心中郁郁,可瞧他们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嘴角仍流露出一抹笑意。
赵德芳没等多久,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就在众护卫、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而来。她年纪已然不小,背多少有点弯了,若非手中拄着一把纯金的拐杖,很难再走得这么快。
“小侄德芳,拜见姑母!”赵德芳见到这位老妇人,忙上前几步,便要大礼参拜。老妇人赶紧拉住他,笑道:“德芳来了?我的德芳侄儿啊,你可好长时间没来看望你姑母了!你要再不来,姑母可就亲自到你的南清宫找你去了!”
赵德芳面现愧色,吱唔道:“姑……姑母,小侄近来有点忙,没顾上给您老人家请安,望您见谅。”
长公主自幼看着赵德芳长大的,岂能不知他口中要忙的事,不过是吃喝玩乐而已。但她又不好当众点破,一笑道:“德芳,你这么年轻,正是大有作为的年纪。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切莫过于操劳,学了我那苦命的哥哥,未及知天命之年,便撒手人寰了。”
赵德芳慨叹一声,道:“唉,父皇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哪料竟于春秋鼎盛之年龙驭上宾。侄儿那时尚在襁褓之中,他老人家便即故去,实是侄儿最大的憾事!”
长公主点点头,“谁说不是……我那若雨皇嫂更是可怜,去世时也就比你现在大一点,自从嫁到大宋真是一天福都没享过,就那么去了,如今思来怎不让人痛惜!”
赵德芳听姑母提起父母,不由哽咽起来,“姑母,我父母死时,我年纪还太小,记不太真切了。可我皇兄去年也故去的,他的死状我至今历历在目,每念及此无不通断肝肠啊!”
长公主一把抱住赵德芳,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德芳,我苦命的侄儿!自你祖父过世,你父亲一脉原是最兴盛的,哪料天意弄人,如今竟落到这般地步呦!但逝者已矣,你作为二哥一脉唯一的后人,可千万不能再有闪失,不然姑母去世后,哪有颜面去见你祖父!”
赵德芳抽泣道:“姑母,我知道您对德芳最好了。现在父母、王兄都不在了,德芳自己亦遭罹难,还望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
长公主一惊,忙道:“德芳,你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姑母讲,哪怕是天塌了,也有姑母替你顶着!”
赵德芳紧紧抱住姑母,把头埋在她怀里,哭道:“姑母,侄儿昨日邀请两位叔父过府看戏,三叔不愿亲自前往,便让侄儿的两个堂弟来了,四叔倒是很给面子,亲自带着判官吕端前来捧场。起初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哪知昨晚侄儿喝多了,待到今日醒时竟发现……发现我的金锏不翼而飞了。您清楚,金锏就是侄儿的命根子呀,如今金锏丢了,侄儿的性命也在顷刻之间了!”
长公主闻言,彻底震惊了,忙道:“德芳,你……你的意思是你的两位叔父有意除掉你?若真是如此,姑母……姑母只怕也难保住你的性命!”
赵德芳点头,道:“姑母,不瞒您说,侄儿此来并非为了让您与两位叔父为敌,保住侄儿不死。只是希望侄儿走后,您能从中斡旋一二,不至两位叔父普天下通缉侄儿。”
长公主郑重的道:“侄儿,这个你尽管放心,姑母便是拼去这条性命,也定会帮你做到的。只是德芳啊,你这么多年一直住在京中,对各地都不熟,你要去哪避难啊?”
赵德芳沉吟一下,道:“姑母,侄儿不是信不过您,而是实在不知该去何处,故此恕侄儿无法相告。若您有合适的地方,还望对侄儿言明,我也好在朝廷洪流之中苟全性命。”
长公主为难,道:“德芳,姑母向来深居简出,对地方的情况也不熟悉,实在不知道你去哪里比较好。不如等你姑父和表兄回来,让他们给你想个去处吧。”
“姑母,姑父虽是追随父皇的老臣,可终究现在听命于官家。若此事真是官家主谋,侄儿撞到姑父,无异于老鼠撞见猫,这条性命非丢了不可!”赵德芳说着抬头看看天色,越发焦急道:“姑母,现在天色不早了,想必姑父也该下朝了,侄儿这就告辞了!”
赵德芳说完一抱拳,刚想翻身上马,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与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脆响。赵德芳知是高怀德率领部下回来了,牵马就要跑。那老马夫也把头上戴着的毡帽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恐被高怀德认出似的。
不待两人离开,高怀德洪亮的声音叫住了他们,“前面的可是德芳?末将高怀德,见过八王千岁!”
高怀德先叫德芳,显是以长辈自居,后称八王则是摆出了君臣该有的礼仪,这可真叫赵德芳不得不止步。赵德芳硬着头皮转过身,朝高怀德一拱手,道:“小侄德芳,见过姑父!”
赵德芳此刻心中既紧张,又害怕,脸上尽管装得再从容,也终究逃不过高怀德的眼睛,“德芳,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真出事了,快同姑父说,或许姑父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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