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四无怪叟出现在洞口。
慕容云瑶见他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回来了,心中一阵欢喜,忙跑了过去,“老伯,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是从羊苴咩城买的?”
“嗯,八喜斋买的,饭里没毒。”四无怪叟说着掀开食盒,一阵火腿和白粥的香气朝慕容云瑶迎面扑来。
慕容云瑶顿时喜笑颜开道:“八喜斋?就是羊苴咩城中最大的那家酒楼?那我今天算是有口福了!”她随即又道:“老伯,您不但让我学武功,还好吃好喝招待着,您到底是我父亲的仇人还是他的朋友啊?”
四无怪叟闻听她又提起慕容延钊,冷哼一声,神色间虽极是冷漠,可手中的动作却很温柔。只见他缓缓的从食盒中取出火腿,还为慕容云瑶盛了一碗白粥,并放在嘴边轻轻的帮她吹了吹,这才递给她道:“你少胡思乱想!我一向不爱乘人之危,说三个月后与你比武,这三个月内我就不会亏待了你。”
慕容云瑶刚夹起一片火腿放到嘴边,闻言噗呲一笑,“可万一你把我喂胖了,到时候练不动武功,算不算趁人之危?”
四无怪叟也不禁一笑,“那以后我就不给你买饭了,只帮你采些野菜野果,你意下如何?”他说着拿起一旁的盒盖,就要把食盒盖上。
慕容云瑶忙道:“别!我还没吃饱,不吃饱饭哪有力气练功啊!”随后她又笑着叹了口气,“唉,若不是为了见到云哥哥,帮阿念救回姐姐,我还真有点儿想在这陪老伯过一辈子。”
四无怪叟听完她的话,眼中突然显现出一道慈爱的光芒。可这道光却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凶光。他见慕容云瑶已经吃饱了,历声喝道:“饭也吃过了,还不去练武?”
慕容云瑶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道:“刚吃饱就练功,身体会吃不消的,万一没到三个月我就生病了,你岂不是要趁人之危了?”
四无怪叟指着身后一块石壁道:“刚吃饱不宜练外功,可练内功却未尝不可。外功为法,内功为道,唯有精进内力,才能在三月之后多撑几招。好了,若你再偷懒,午饭和晚饭我就省银子了!”
慕容云瑶闻言忙道:“别!我去练还不行吗?”她说着乖乖走到那块石壁前,按照上面记载盘膝打坐练起内功。石壁上的心法神奇至极,她才依法运功片刻,丹田内就仿佛汇入涓滴细流。只需稍加时日,待成江海,足以傲视群雄。
三月间,慕容云瑶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都在练功。她时而打拳踢腿,时而盘膝打坐,时而舞刀弄剑,时而闭目沉思。石壁上记载的武功与她之前练过的功法有些相得益彰,有些却背道而驰,但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有一种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之感,以前心中无数疑问与桎梏似乎都随之迎刃而解。
从前,她常常把时间用于玩闹,从未一门心思的专研过武艺。起初还要四无怪叟不断督促,可日子一久,她似被博大精深的武学奥妙所震撼,竟如饥似渴的主动研习起来,往往四无怪叟让她停下歇息,她都置若罔闻。
这日,慕容云瑶才睁开眼睛,就见四无怪叟站在她身旁,脸上有些许不舍。可语气依旧冰冷,“你来这里已满三月,我们的约定该履行了!”
慕容云瑶微微一怔,似乎早已忘记了三月之约,半天才回过神来,“老伯,石壁上的武功我只学会十之六七,能让我全部学会再和您交手吗?”
四无怪叟愣住了,以为是慕容云瑶没有勇气与自己交手。他略一思忖才道:“人行于世,最重要的莫过诚信二字。你三月前既选了第一条路,便该想到会有今日,焉有反悔之理?”
慕容云瑶指指对面的几处墙壁,问道:“老伯,伱我交手之后,如果我侥幸撑过了十個回合,那我是否可以把没学会的武艺都学完?”
四无怪叟看了看那几处墙壁上的武功,坚决的道:“不可!这些武功都是名门大派的武艺,你若学会了便是你的机缘,若没学会又何必再执意去学?”
慕容云瑶坚持道:“老伯,您能集这么多武艺于一身,为何我就不可以?难道您觉得我资质平庸,无法同时掌握这么多绝技吗?”
四无怪叟微微摇头道:“你要知道,你每学会一门武艺,便会有一个门派因此对你心生猜忌,以你的性子绝难藏而不露,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和昔年的凤九天、慕容燕云等人一样的下场!”
“我不怕!”慕容云瑶固执的道:“大不了我就学学这两位前辈,血洗昆仑山、大战仙水岩,哪个门派不服我就把他们打到服气为止!”
慕容云瑶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完全出乎四无怪叟的意料,甚至连她自己都被方才说出的话震惊了,半晌才道:“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一定可以的。”
四无怪叟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姑娘,你连我的十招还没接下,说什么横扫江湖为时过早吧?你若真有勇气,就先和我比试一番!”他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把紫晶所造,上刻蛟龙的宝剑。他握剑在手,通体竟生出王者之气,剑光所到之处,天地尽失光彩。
慕容云瑶见到这样的一把宝剑,再次怔住了,大声喊道:“老伯,这不公平!您有一把这样的绝世宝剑,而我却连把普通的铁剑都没有,我直接认输算了!”
四无怪叟把掌中宝剑掷向慕容云瑶,自己却在地上凌空抓起一根树枝,原本离他一丈远的树枝,竟似长了翅膀一样径直飞入他的掌心,从内而外的生出一股凛然的杀气。
慕容云瑶已无数次被面前之人震惊,此刻心中再次被他深深震撼,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不再感觉眼前这位神仙般的老伯遥不可及,而是跃跃欲试。
“老伯,小心了!”慕容云瑶说着宝剑一抖,瞬间化作一团杀气重重的紫雾,直推向四无怪叟前胸。四无怪叟见状微微一笑,手中树枝毫不迟疑的向紫雾中点去,似乎一切变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慕容云瑶的剑雾与树枝相击之下,顿时弱了许多,方才的凛然杀意瞬间瓦解冰消,一记凌厉万端的杀招刹那成了一记毫无威胁的废招。慕容云瑶却不以为意,身子向旁微微一侧,以剑为刀虎虎生风的斩向四无怪叟掌中的树枝。
“当!”慕容云瑶掌中宝剑与树枝相撞,竟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音,本该不堪一击的树枝,此刻却似化作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轻而易举便化开了慕容云瑶的招式。
慕容云瑶心中微感惊诧,可手中剑势丝毫不乱,立刻将掌中宝剑当做判官笔,直点向四无怪叟胸前要穴。她掌中剑气大作,剑光缭绕,若是常人只怕早已被她的招数弄得眼花缭乱,而四无怪叟却不紧不慢的用掌中树枝一一化解掉凌厉至极的招式,并刺出了优美至极的一剑。
剑的招数可繁可简,有时看似寻常的一剑,却往往绝非寻常。慕容云瑶见四无怪叟的招数忽然有些弱了,便不假思索的迎了上去。哪知她的剑招方一使出,四无怪叟掌中的树枝顿时演化开来,一根看似干枯的树枝竟绽放出剑一般滔滔不绝的杀气,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向慕容云瑶汹涌而来。
慕容云瑶手中宝剑突然变得有些散乱,仿佛暴风骤雨中的一只孤舟,但她还是勉力的支撑着,既没有退缩,更没有求饶。此时此刻她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前所未有的豪气,无论多强的人她都敢与之一战!
四无怪叟见慕容云瑶竟还能坚持,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手中剑势愈发凌厉绝情,丝毫不给慕容云瑶喘息的余地。慕容云瑶却越战越勇,起初她每一波攻势都难如登天,可随着两人缠斗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掌中的宝剑与心中的招数都熟稔起来,使出的剑法越发得心应手。
慕容云瑶初时还在心中盘算,定要数的仔细才好,接满十招马上停手。可现在她的脑中已变得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两人究竟打了多少招,也无意去回忆石壁上的武功,而是宝剑随心而动,反倒使她的招法越发运转自如,刚柔并济,奥妙无穷。
四无怪叟见慕容云瑶越来越强,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笑意,但手中却丝毫没有留情,杀招如潮水般层出不穷,直逼得慕容云瑶有些喘不上气。
两人招数变化万千,剑意直冲九霄。一个如蛟龙闹海,一个如仙人降罚,九州为之激荡,天地随之激昂。
突然,慕容云瑶听到树枝上传出一声龙吟,随即洞口的水帘竟在内力的带动下化形为一条水龙,咆哮着直冲向她的周身。此招夺天地变化,用四时之力,天就是人,人就是天!
可天意真的不可违逆,不可匹敌吗?
或许很多人这样认为,但慕容云瑶却偏偏要人定胜天。只见她掌中宝剑直点向水龙,掌中内力猛地一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直传上剑身,竟真的抵住了这条一往无前的水龙。
两股强大至极的内力相击,空气似乎都为之寸寸碎裂,慕容云瑶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仍不肯放弃,咬牙紧紧支撑着。四无怪叟本以为光凭水龙之力便可打败慕容云瑶,见状只得将树枝再次探出,内力顺着树枝源源不断的传入水龙体内。水龙方才已渐渐被削弱的力量,瞬间再次昂然而起,所向披靡。
慕容云瑶顿时感到一阵无可撼动的力量,向她掌中传来。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认输,她若败了就无法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云哥哥,而且父亲的威名也会因此受损,这两样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顷刻,慕容云瑶的虎口便被震裂,鲜血顺着她的掌心淋漓而下,把掌中的宝剑浸染得一片血红。四无怪叟见势微微一笑,“姑娘,怎么样?认输吧!”
“认输?我就是死,也不能坠了我父亲的名头!”慕容云瑶固执的喊道,可手中的力量却越来越弱,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
“你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何会败给我吗?”四无怪叟笑道:“就是因为他会的武功太少,而且毫不知变通,这样纵武功盖世也必败无疑!”
“变通……”慕容云瑶小声喃喃道,随后石壁上所记载的各式武功都在她脑海中纷至沓来,虽然这些武功她都已熟记在心,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变通。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掏空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似乎都快要坚持不住了,但为了父亲她绝不肯罢手。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破解的方法。只见她竟突然松开了手中宝剑,两手在胸前做成弧行,如抱球在怀。随后脚步向旁微微一撤,双手向外齐齐推出,那条凶猛无比的水龙竟瞬间换了方向,直冲向四无怪叟。
四无怪叟见势非常欣慰的一笑,手中树枝在龙头上用力一点,水龙顷刻土崩瓦解,化作一滩清水落在地上。四无怪叟笑道:“姑娘,没想到你短短三月之内,连移天换日都学了些皮毛,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你能与我斗过百招,江湖上可谓几无敌手,没有坠了你父亲的名头!”
慕容云瑶微微一笑,随即眼前一黑,身子颓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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