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造的奇迹(中)

  矿工们是现在对领主认可度最高的,在李昂之前的演讲之后,没有再用闭塞封建社会中小农的排外思想怀疑地看着诡异的“铁疙瘩”,但依旧不清楚能做到什么程度。

  雷纳德勉强明白李昂在干什么,但并不理解李昂“自己”想出来的设计,以及这东西具体的原理。

  靠着之前在铁匠铺的验收,他相信李昂能够成功,不过当时的验收只是驱动蒸汽机,没有真的抽水,圣骑士依旧不明白这台机器具体的作用和意义,抽水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有这个功夫去招一个法师学徒不好吗?

  管理员约翰心中忐忑地看着锅炉,这台开始咕噜咕噜颤抖着的巨大装置在他眼中就和李昂一样,奇异又与众不同,他祈祷这台机器真的能如李昂所说的那样工作。

  作为一个聪明的管理员,他在看到新的抽水机的尺寸之后就明白,这能给矿场带来新生,让所有位置合适但被水淹没的老旧矿井再次开采。

  铁匠威廉倒是有些小紧张,他对自己的造物很自信,只是第一次外出安装,担心移动过来的过程中被笨手笨脚的卫兵队给碰到磕到,导致不能正常工作,虽然安装的时候他再次检查过,但对于领主说的“气密性”还是不够理解,总怕哪里出问题。

  这玩意效果越好,自己在领主眼中就越重要,万一之后艾琳娜的身份暴露,保下来的概率也越大。

  艾琳娜——对,我们的小园丁艾琳娜也凑了过来——看着眼前巨大的机器,眼里满是光芒,这是自己父亲制造出来的东西,怪模怪样的,任谁都能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凡。

  其中的原理让艾琳娜感到惊讶,自己过去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至于我们的领主,蒸汽抽水机的“发明人”,年轻的男爵李昂,已经在思考如何设计蒸汽拖拉机了,他看着这台微型蒸汽机,一边想象着把它装在车上,一边等待锅炉沸腾的时刻到来。

  很快,锅炉中的声音发生了一些变化,从断断续续的冒泡声变成了连续不断、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咕噜咕噜”,在威廉的示意得到李昂许可后,铁匠打开了连接锅炉和蒸汽室的阀门。

  为了得到更好的效果,这次比开机实验等待的要久一些,蒸汽也更加充足:

  “砰!”

  活塞被蒸汽推动,包裹活塞的皮套闷声撞到了限位的铁块,溅起了一点用来密封的水。(注)

  周围的矿工都被这奇怪的巨响吓了一跳,纷纷退了一步,还有两个人转身就要跑,看到领主还留在原地才悻悻地转回来等着。

  已经见过一次的卫兵队们强行保持着镇定,偷偷嘲笑着往日的工友——虽然他们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和验收的时候一样,蒸汽机在威廉的操作下发出水气的尖啸,不同的是从矿井里传来一阵水声:串联好的抽水机则将矿井里的水陆续抽出来,流到多年前曾用过的的排水沟里面。

  看到这一幕,李昂快要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叫出来了,在真实的工作环境下证明了蒸汽抽水机的作用,那整个矿场的产量很快就可以翻倍了!

  周围的矿工们也纷纷瞪大了眼睛,对于矿井里的水,没有人比矿工们有更直观感受的了:水让道路湿滑难走,让空气沉闷难以呼吸,有时候还导致矿井塌陷把人困在里面。

  现在,有了领主带来的神奇机器,就可以把矿井里最危险的敌人打败了!

  男爵大人说的果然没错,这是矿工们新的武器!

  瞥见矿工们的反应,李昂这次很满意,只要矿工们被这新的机器震惊到,就可以从他们中间找到对机械感兴趣的人,培养出第一批工程师。

  此时,异变突生,一个矿工突然对蒸汽抽水机跪了下来,“砰砰砰”地开始磕头。

  有了一个人带动,许多矿工也跟着模仿了起来,他们口中还念叨着让李昂皱眉的话:

  “感谢圣父,感谢领主,感谢法师,感谢神官,感谢……”

  ‘教会的势力这么强势吗,没有神官长期驻守的地方也有这么虔诚的信仰,什么事都要感谢一下,不过他们为什么还要感谢法师?‘

  李昂无法理解面前这些人的行为,他拽住离他最近的一个矿工,不管对方惊恐的脸色,直接问道:“为什么要感谢法师?”

  “大,大人,这种魔法道具,我们这种农,农奴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见上一回,刚刚看到,太,太激动了。”

  对方磕磕绊绊地回答着领主大人的提问,李昂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其他人世界观的区别之一:

  这个世界的人,不相信魔法和神术以外的伟力。

  李昂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圣骑士,虽然面部被面甲遮盖住,看不清具体表情,李昂依旧能从圣骑士的体态中感受到,对方也被这台蒸汽机震惊到了。

  能让一名游历四方的圣骑士感到惊讶,原来这个见多识广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吗?

  不,不如说在这个世界,见多识广的人更不相信魔法和神术以外的伟力,他们见的比别人多,就意味着更加深刻地理解魔法和神术的伟力,也比别人更容易陷入思维的死胡同。

  或者说,陷入知识的诅咒。

  在这个世界,人力是微弱的,只有通过魔法和神术,人们才能施展奇迹。

  所以最蹩脚的符文魔法师也能踩在技艺高超的铁匠头上——魔法带来的差距是过去不可逾越的,所以铁匠威廉在明白蒸汽机的效果之后会那么激动。

  ‘即使之前说过是铁匠威廉的作品,大家也不愿意相信吗?或者说大家还是认为,这里面最关键的是那些高贵的魔法师的作品。‘

  想到这,李昂让圣骑士释放了一个震慑神术,在所有人被吸引住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我的领民们,你们刚刚见证了一个奇迹,一个解决了过去几百几千年困扰矿工们难题的奇迹!

  “你们会说,是啊,我们见证了奇迹,我们很多人第一次见证魔法的神奇,并且对领主的崇拜更加深了。

  “但是我要说,你们错了!”

  听到这句话,所有的矿工都露出了震惊或疑惑的表情,李昂也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大声说道:

  “过去,你们的父母告诉你们,世界上有两种强大的力量,一种叫魔法,一种叫神术,他们被贵族和教会掌握着,平民只能在他们的脚下祈求奇迹发生!

  “而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还有一种力量,一种没有被别人发现过的力量,它叫做机械!它不需要精妙的符文,不需要教会的审核,它只需要你扭动几个阀门,就可以创造出巨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就在你们的眼前,就在这台机械之中!

  “你们或许会想,领主大人,这里面不是有着老法师的符文阵法吗?又或许会说,这难道不是神官祝福过的大块头吗?

  “不,它不是!它就是用你们挖出来的铁疙瘩,被你们都认识的铁匠威廉用锤子一点一点敲出来的!和那些躲在贵族庭院里的法师,以及高高在上的神官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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