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食的最后一搏,马璘

  狼头大纛猎猎作响,葛逻禄骑兵在施利叶护的率领下,到达大食联军上游的碎叶水。

  双方距离不过五十里。

  大食的呼罗珊骑兵出一万骑,用以防备葛逻禄骑兵的突袭。

  龟兹军、焉耆军、于阗军、瀚海军、天山军,早已先葛逻禄骑兵一步,跨过碎叶水,迂回至呼罗珊骑兵的西面,断绝呼罗珊骑兵的退路。

  这些安西北庭军,以张元鸿、程千里、毕思琛为首等主将为首,李嗣业、论惟贞、白孝德等为副。

  也算是阵容强大。

  李瑄已经制定好战术,在关键时刻,都需要听北庭节度副使张元鸿的指挥,以便于安西、北庭能齐心协军。

  安西和北庭军本就强大,他们步兵和陌刀队、弓弩手下马,骑兵在侧,组成屏障。就算无法战胜大食联军的反扑,但挡住一时还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安西经略军、长城军的骑兵皆应和安西龟兹军、葛逻禄军,更逼近大食联军大营。

  同时,碎叶城的士兵、安西诸国联军,也都在向大食逼近。

  这是更紧密的包围!

  也彻底切断从千泉这条丝绸古道过来的大食物资。抓住一些运输粮草的车队、骆驼队。

  齐雅德·伊本·萨里所拥有的粮草,两个月内,必然耗尽。

  这下轮到河中诸国傻眼了。

  大食联军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挺近安西,有气吞万里的气势。

  现一点便宜没占,还被更多的大唐骑兵包围。

  他们的探马探查,放眼望去,全是烟尘。

  安西的路也不是一马平川,唐军调兵遣将需要时间。

  现在超过十万大唐联军将他们围堵,这分明是早已准备好,等着大食来钻。

  河中诸国已经明白,这是天将军设下的圈套。

  等将大食远征军剿灭以后,天将军一定会重新将大唐的势力,拓展到葱领以西。

  由于大唐的骑兵太多,每日骚扰,屡屡斩敌。

  他们亲眼目睹强大的呼罗珊骑兵,总是败在唐军小队骑兵手中。

  唐军的战马虽然略矮,但那战马上披着明光甲的身影,已经成为河中诸国士兵心中的梦魇。

  有些河中国家的将领认为,大食已经不可能战胜大唐,甚至沿着千泉古道逃回去都很难。

  怀着这种心情,拔汗那国、布哈拉国、曹国、安国等,在得到大唐的传信后,立刻回信表示他们心向大唐。

  事贼东进,是迫不得已。

  他们说得是实话,之前在四大哈里发时期,大食能容得下波斯教。

  但当大食的旗帜变为白色,大食的铁蹄下,驱逐异教徒。

  当大食的旗帜变为黑色,其哈里发艾布·阿拔斯还自称是屠夫,这也注定了大食更容不下异教徒,迟早让他们忘掉波斯教。

  相比之下,拔汗那、粟特诸国等,更信赖海乃百川的大唐。

  齐雅德·伊本·萨里在河中诸国有耳目,很快就得知拔汗那、布哈拉、粟特诸国有反叛之心。

  他立刻下令戒备拔汗那、布哈拉、粟特诸国的军营。

  在与大唐剑拔弩张的时候,大食已经没有机会去剿灭拔汗那、粟特诸国。

  即便拔汗那、粟特诸国只有不到一万人。

  但一万人不是一万头猪,现在已经有防备,只要在营寨坚持片刻,唐军就会趁机攻击。

  河中联军中,还有一股力量,河中十六国,也就是吐火罗地区。

  他们太靠近呼罗珊地区,已经投靠大食,甚至信奉大食教。

  他们认为大食更强大。

  而现实却向他们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天将军不是畏惧大食,而其老谋深算,以至于现在无比被动。

  大食远征军,除后勤外,有十万人。

  呼罗珊骑兵三万,呼罗珊步兵、弓手五万,河中联军两万。

  现经过攻城,和小规模的交锋,大食人还剩下七万五千不到。

  拔汗那、布哈拉、粟特诸国军队重新投靠大唐,河中联军还剩下八千余人。

  此消彼长,他们面对远超他们的骑兵,几无胜算的可能。

  齐雅德·伊本·萨里只能等待呼罗珊总督传来计策。

  他辜负呼罗珊总督的信任,但他一定要保存大量的实力,只要能全身而退,哪怕是死,他也可以瞑目。

  在齐雅德·伊本·萨心中,呼罗珊总督等于先知。

  “吩咐下去,步兵守护好营寨,骑兵哪怕是休息,也要与战马一同,随时防备唐军的突袭。如果我军能挡住唐军一次全面进攻,胜利就还会属于我们。”

  齐雅德·伊本·萨里作为主将,他不能自乱阵脚。

  哪怕他在等待呼罗珊总督的传信,心理也没底。

  被超十万骑兵四面包围以后,齐雅德·伊本·萨里知道他们失去主动出击的机会。

  唐军那么多铠甲,轻骑、铁骑俱是全。

  事实证明,齐雅德·伊本·萨里不得不承认他们低估了唐军骑兵。

  他们还剩下两万多呼罗珊骑兵,面对唐骑联军,在不占据天时地利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会被玩死。

  所以齐雅德·伊本·萨里想加强营垒建设,依靠碎叶水,与大唐一战,绝处逢生。

  但一切的前提是,大唐愿意进攻大食营寨。

  而李瑄恰恰拥有这样的耐心。

  “粟特诸国和布哈拉再次临阵倒戈,待回到萨末鞬城,一定把他们国屠了。”一名大食将领满怀杀气和怨恨说道。

  拔汗那倒不可恨,毕竟他们在丝绸之路上,是距离大唐最近的河中国家,一直臣服于大唐。

  但布哈拉和粟特诸国的叛乱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衣大食的时候,即便粟特诸国臣服大食,也经常与大唐眉来眼去。

  如曹国,为讨好李隆基,连国家最漂亮的女人都献过去。

  哪怕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曹国也一直谋求脱离大食的影响,甚至还托曹国商人将国王的信件,传递给彼时还在青海边境的李瑄。

  “那些小人,不足道哉。如今一定要稳住吐火罗诸国,不能再损失这一股力量。”

  呼罗珊骑兵统领阿杜开口说道。比起背叛,这才是关键,他们需求更多力量。

  “告诉吐火罗诸国,总督正派遣援军,通过千泉古道。届时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齐雅德·伊本·萨里信口胡言,只为暂时稳住吐火罗诸国。

  “遵命!”

  麾下将领领命。

  不久后,吐火罗诸国相信齐雅德·伊本·萨里的话,他们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把宝压在呼罗珊总督身上。

  他们知道大食在呼罗珊地区还有大量兵马。或许得到哈里发的允许,得到更多援军的支援。

  ……

  粟特诸国、拔汗那、布哈拉的叛变,使两军非常紧张。

  大唐安西的经略军、强弩军,已经进入粟特诸国、拔汗那等国的军营之中。

  最近的地方,距离大食步兵不过两里。

  大唐却没有大举进攻的意图。

  已经是天宝十一载正月,前几天下了大雪,大地银装素裹。

  使大食更为困难。

  最主要的是随着唐军不断压缩大食的空间,使大食无法割干草喂马。

  他们的粮食省着的话,士卒还能坚持一个月。

  但马匹的草料已经没了。

  大食不能没有骑兵,马又不能吃土。

  马可以吃粮食,但马的饭量可不是人能比较的。

  即便是让马维持半饥半饱的状态,他们的粮食最多还能坚持十天。

  十天后,大食再不动,就要杀马充饥。

  齐雅德·伊本·萨里又犯下瞻前顾后的错误,没有像项羽破釜沉舟,像韩信背水一战的勇气。

  他曾经有机会,在最巅峰的时候,犒劳将士,与大唐死拼。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食联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迷。

  骑兵的小规模冲突一直存在,一个月时间,呼罗珊骑兵再次死亡数千。

  大唐有一名披着特殊铠甲的将军,看样子最少穿三重铠甲,他蒙着面甲,手持铁枪。

  他仅仅带十几骑在大食的阵前挑战。

  而大食猛将率百骑而来。

  片刻间就被杀死大半,那大食猛将被一铁枪挑飞。

  哪怕身披铠甲,也不堪一击。

  大食的将士也终于明白,这人就是被称为“天将军”的李瑄。

  其勇猛绝世,不似凡人。

  被李瑄杀死的猛将,是大食此行排名前三的勇猛,即便如此,也没有坚持一回合。

  好在齐雅德·伊本·萨里深谙乌龟之道,他知道自己不是李瑄的一合之敌。

  李瑄即便用大食教的教条羞辱齐雅德·伊本·萨里,然他依旧不出面。

  大食的士兵都听到这种叫喊。

  他们有血性的人不少,不顾命令骑马出营与李瑄决一死战。

  李瑄就在大食营寨的百丈处,将挑战者一一挑死。

  马匹错过,其尸体必然在李瑄的枪尖。

  李瑄不害怕大食骑兵大举而来。

  因为李瑄后方一两里的地方,有数万铁骑、轻骑为他掠阵。

  李瑄又杀死数十名大食勇士后,齐雅德·伊本·萨里立刻令亲卫将营寨门堵住,让探马都回归营寨的庇护,意味着不得再出营寨与李瑄决战,也不能与大唐骑兵拼杀。

  大食士兵也不再有进攻碎叶时的锐气。

  他已经预料到,所有安西进入葱领的路,全部被大唐堵住。

  或许呼罗珊总督的信件,无法送达至碎叶水。

  “将军,如果战马食用粮食,我军最多再坚持十天时间。如果不让战马吃粮食,战马就会饿死,您决断吧!”

  阿杜向齐雅德·伊本·萨里说道。

  他表面上说这些,实际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从万死之中,求得一生。

  李瑄太老奸巨猾,他能忍着不进攻营垒,哪怕他们卖出破绽。

  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是我低估了这个敌人。前段时间,我想如一个勇者一样,与李瑄在军前决战,但我是主将,不能那么做。我只求以武力取胜,但这一战在我意料之外,从未有如此憋屈过。”

  “将最后的牲畜宰杀,犒劳将士们,我们准备同唐军决一死战。”

  齐雅德·伊本·萨里听明白阿杜的弦外之音,深叹一口气。

  穷途末路的时候,他才做出选择,不知是否已晚。

  阿杜也只能在心中坚信。

  他是呼罗珊地区第一猛将,一向自负。

  看到唐军的单兵素质,再看李瑄在阵前耀武扬威,他也沉默。

  随后,难题再次袭向齐雅德·伊本·萨里。

  主动出击,是不得已的选择。

  但四面都是唐军,他们要进攻哪一方呢?

  东面,是唐军骑兵最多的地方,一定不可取。

  齐雅德·伊本·萨里已经淡去占领安西心思,只想带着儿郎们回去,从长计议。

  进攻距离他们最近的反骨仔联盟没有意义,北面的葛逻禄,还是西面的安西北庭?

  他们可以从南面突围,像高仙芝一样,翻山越岭,回到葱领西。

  ……

  “你叫什么名字?”

  李瑄在大帐中,向一名骑兵队头询问道。

  只因此队头率领一队骑兵,斩杀一名大食的将领,经过拔汗那指出,这名将领在大食统帅万夫,在大食联军中也就几位。

  李瑄认为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故而亲自召见。

  “小人姓马名璘,扶风人。是于阗军骑兵队头,统五十骑。”

  马璘见李瑄后非常激动,他一拜后,又显得从容,口语清晰地向李瑄介绍自己。

  他样貌不凡,留着短须,看起来二十多岁。

  “马璘,扶风马氏,可是有马援这样马革裹尸的名将,你一定是马援的后代了。”

  李瑄心中一动。

  原来是马璘啊!正是他在安西军中,要寻找的人。

  马璘出身将门之家,然而他并没有尊贵,自幼便成了孤儿,整天游荡,无所事事。

  也就是俗称的游侠无赖。

  但自古成大事者,自有坚韧不拔的心志。二十岁时,马璘读《后汉书·马援传》。

  当读到马援所说“丈夫当死边野,以马革裹尸而归”时,马璘感慨不已:“祖先做出如此丰功伟绩,我岂能愧对他们呢?”

  于是杖剑从戎,从军至安西都护府,立志继承祖先的功业,折节攻读兵书战策。

  此时的马璘还没有机会,家道中落从军,只是一个队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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