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率临洮军、赤水军突袭回纥“阅兵”

  将领们义愤填膺,捶胸顿足。

  人更容易接受敌人的偷袭,但不可能接受盟友的背叛。

  十二万大军聚集在陇右,这是非常耗时耗力的调动。

  河陇诸郡支度,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在陇右积累粮食。

  可以说,此次战争,是大半年的准备。

  辛苦大半年,却要付诸东流。

  “先生,你如何看这件事情?”

  李瑄没有听这些暴躁的将领们,而是向李泌询问道。

  他知道是自己进攻性太强,彻底改变回纥。

  骨力裴罗害怕他打败吐蕃后,去进攻回纥。

  骨力裴罗的预测是对的,他早已有对草原改革的想法,使其彻底纳入中国疆土。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没有精力,更没有能力处理草原。

  被回纥摆一道,李瑄内心还是很生气的。

  “将军,吐蕃在修建九曲、青海的城堡,只要修建完成,凭借吐蕃的兵力,我军想要拿下这些城堡,需要付出更大的死伤,甚至可能难以攻下。”

  “待朔方、河东出兵,哪怕是骑兵,也需要一个月以后才可以聚集。等到达郁督军山,北原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不适合战斗。回纥也意识到这一点。且回纥留有数以万计的骑兵抵挡朔方军、河东军。”

  “而我军河西兵马回去后,他们一定会从白亭海以北退兵。然后派使者入长安说明误会。”

  李泌向李瑄分析一下背景,意思是回纥只想拖到冬天,不让大唐在今年进攻回纥。

  等回纥使者入长安,献上珠宝,真心道歉一下,再加上老臣们的德性,估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将军现在有四条路了可行。一为放弃此次对吐蕃之战,将河西兵马召回去。”

  “二为不管回纥骑兵,继续对吐蕃展开计划。”

  “三为撤回一部分河西步骑,用以牵制回纥,重新制定计划。”

  “四为惩戒回纥骑兵,以免回纥得寸进尺,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李泌又给出李瑄选择。

  他话音落,将领们七嘴八舌的争论。

  不外乎第二条和第三条方案,他们笃定回纥就是阅兵吓唬人。

  也有如赤水军这样激进的,希望掉头去惩戒回纥。

  那也是军功!

  他们想在今年先联合河东、朔方,将回纥击破。

  等来年的时候,再想办法对付吐蕃。

  回纥王庭不就仗着离朔方、河东远,以为一时不可能调动。

  但大唐如果倾尽全力,绝对可以在明年春天完成调动。

  而大唐河西也可以威逼回纥,向宁寇军和白亭守捉运送粮草,等待朔方军到来后,河西军过去夹击。

  “凡事要分清主次。回纥再怎么也只能是跳梁小丑,远远不如吐蕃意义重大。我们倾尽四镇兵力讨伐回纥,如果到达郁督军山之前,回纥已经迁徙西北,加上那些零星的小部落,我们就算胜利,数年之间也已过去!”

  李瑄驳斥想与回纥全面开战的将领。

  草原如果那么容易征伐,也不可能古今都存在。

  之前后突厥的分裂,是大唐逐个击破。

  现在回纥可是一统九姓铁勒,收拢不少突厥、拔悉密、突骑施等部落。

  不同于突厥,大唐每一次大军出塞,动辄数千里。特别是朔方、河东那边,距离如果没有一人双马,就必须发动民夫。

  一人双马,也要以战养战,不断劫掠战利品,才能到达郁督军山。

  而且一定要获胜,否则就要杀马充饥,狼狈而归。

  “对吐蕃的攻击不能停。诸将安抚士兵,暂且在河湟之间修整。所有通往吐蕃的道路,全部封死。封闭河西走廊,关闭玉门关、阳关。”

  “河西走廊上的商人,暂且原地露营。不得离开。诸郡兵守护各郡城、县城,在任何一条小道上,设计路障。非持有牒的当地百姓,任何人不得通过路障。”

  “诸守捉、小军、军城中,轻骑全部巡视边塞,不得任何人通过翻山、过河等手段,离开唐境,违者格杀勿论!”

  李瑄一连下达几道命令。

  十二万兵马齐聚河湟,怎么能退回去呢?

  哪怕拖到十月以后,哪怕下雪,李瑄也要完成对吐蕃的进攻。

  封闭河陇,并非让回纥无法探知大唐是否退兵。

  而是李瑄准备对回纥阅兵的骑兵,进行突袭。

  灭掉他们一波骑兵,他们就会老实一点。

  而吐蕃也无法得知大唐是否退兵。

  等李瑄对回纥完成打击的时候,再回河湟,原计划行事。

  突袭回纥的军队,正是他麾下,经过扩充的两万临洮军。

  最起码一人双马,只带二十天的粮食,进行突袭。

  “李帅的意思是?”

  所有将领、僚属屏着呼吸看向李瑄。

  “我准备率领临洮军,凭借多马骑兵的机动性,对回纥骑兵进行突袭。”

  李瑄向诸将、僚属说道。

  “回李帅,回纥一定会在白亭海一带,布置大量探马。若遇到我军精骑,必然撤回郁督军山。”

  刘晏向李瑄提醒道:“而且回纥毕竟是大唐名义上的附属,出击他们需要向圣人禀告。”

  “我知道。我会先八百里加急,禀告圣人,回纥已经算背信弃义,他阻挠我大唐军功,圣人必动怒。同时,我率骑先至新泉军,然后由新泉军带路,从沙漠中穿梭到回纥侧后方,趁机下达袭击。”

  “为迷惑回纥,我会令河西的回纥、浑、思结、契苾、吐谷浑、突厥、羌、薛延陀等胡部,组一万骑兵,到白亭海进行威慑。”

  “回纥看到这些部落组成的联军,只会以为大唐是想吓走他们,而主力欲进攻吐蕃。他们有五万骑兵,定不会被吓走。”

  “而这时,我临洮军机会至,与一万胡骑,一起夹击回纥。”

  李瑄一字一句地向众将说道。

  这样,成则让回纥王庭胆寒。

  不成则退回去,没有太大损失。

  哪怕突袭不成功,回纥也会因此有顾忌。

  河西的胡人诸部,李瑄一般是不想调动的,现在只能拿他们去充个数。

  虽然有许多胡人勇士早已从军河西、陇右,但这么多部落,凑个一万骑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将军,请让我们赤水军一起去吧!我们可以挑一万人,一人双马,不会拖延您的步伐。”

  赤水军副使李朱师向李瑄请命道。

  “可,选五千铁甲轻骑,五千轻骑。”

  李瑄想了想,同意李朱师的请求。

  反正已经准备两万骑,五万匹战马。

  再多一万骑,两万匹战马,也不会影响什么。

  在战斗的时候,能进一步减少死伤。

  到时候,唐军光主力就有三万,还包括精锐的陌刀、弩兵、重步兵、重骑兵。

  再加上白亭海的一万胡骑。回纥征调的联军必难以抵抗。

  如果回纥附属部落死伤惨重,回纥好不容易建立的汗国,就会面临内部散乱的风险。

  届时,他们再难短时间内南望唐境。

  “遵命!”

  李朱师大喜,拱手领命。

  其他将领和僚属没有再劝。

  眼看就要举旷世之功绩,回纥突然到来,谁又能忍受呢?

  他们相信李帅必能完成对回纥的突袭,让回纥长长记性。

  “回纥误我,我们可能要在大雪中同吐蕃进行战斗。将士们的纩衣务必准备齐整。从十月起,河西陇右的牛羊,隔几日杀一批,炖汤为士兵们驱寒。”

  李瑄向刘晏等僚属吩咐道。

  “遵命!”

  诸僚属领命。

  此行,李瑄不单单带着临洮军的将领,他还带上已经派出入的辛云京、安重璋,以及荔非元礼、荔非守瑜兄弟。

  他们都善骑善射,勇猛绝伦,让他们参与军中,领队袭击。

  以高秀岩留守河湟。

  派人向河西诸胡族传达军令后,以安思顺去率领一万胡骑。

  他河西、陇右领兵三十多年,父亲安波注又素有威望,只有他这样的资历,才能震慑诸胡族。

  而且河西回纥的首领伏帝难,可是回纥可汗骨力裴罗的亲哥哥。

  虽然历史上伏帝难对大唐是忠心耿耿,但李瑄是进攻回纥,也就是进攻伏帝难的亲哥哥,不能不防。

  回纥骑兵只被李瑄召一千。

  这些河西胡人部落并不知道大唐将要对回纥进行突袭。

  如果有人吃里扒外,到白亭海后去向通风报信更好。

  让回纥更坚定李瑄是在吓唬他们。

  李瑄向安思顺吩咐后,使安思顺率亲卫提前离开到河西。

  传令兵也奔赴各县。

  李瑄则让临洮军、赤水军一万骑做好准备,带领二十天的干粮,两天后就开始出发。

  出发前一天,杀牛宰羊,誓师出征。

  当玉门关、阳关关闭,县与县、郡与郡之间,设立禁止通行的路卡后。

  河陇大震!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瑄要造反呢!

  那些胡商和从长安来的汉商,不得不停留在原地,等待放行。

  原本的吐蕃探子,也被锁在河西走廊、河湟等地。

  有几個想要翻山离开,汇报消息,却被郡兵县卒抓住,押送到河湟。

  两天时间过去,大军已过湟水,浩浩荡荡地出行。

  现临洮军拥有轻骑七千人,明光甲精骑五千人,强弩兵两千人,重甲步兵两千人,陌刀军一千人,斥候营一千人,重骑兵一千人,跳荡精骑一千人。另外随行的工匠、医者、僚属等辅助人员五百人。

  再加上赤水军的五千精骑、五千轻骑,有足够的铁甲,也能利用地形。

  其中重步兵、重骑兵和陌刀军都是一人四马,完全可以跟上行军速度。

  李瑄带的幕僚有刘单、高适、岑参、段秀实。

  数以万计的铁骑从郡县而过,震撼沿途百姓。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骑兵,还披着铁甲。

  而且军队阵形整齐,不踏田地,不宿村庄,秋毫无犯。

  百姓们都知道这是河陇主帅李瑄在亲自率军行进,就是不知道去那里。

  而沿途的胡商看到一队队铁甲,也舌挢不下。

  他们明显能看到许多铁甲士兵并未穿戴,而是放在马匹上。

  那样的士兵,竟然一人四匹马。

  还有那闪烁着寒光的陌刀,不知道是什么兵器。

  即便是轻装的弩兵,也有一人双马。

  光披着大唐明光甲的铁骑,就在官道上奔跑许久。

  还有更多轻骑,他们穿着黑色的制式皮甲,每个人的马侧都挂着马弓,他们的马上没有长枪,唯有横刀。

  亦是双马而行,以五百人为一队,间隔不至一里,飞奔而过。

  那铁甲的碰撞声,让人毛骨悚然。

  那马匹的嘶鸣声,让人闻之胆颤。

  “据说大唐元帅要和吐蕃打仗,但吐蕃明明在南面,他们为什么往东北。”一名米国栗特人向周围的同伴问道。

  “他不会是想造反吧!”

  有胆大的栗特人说道。

  “嘘!这话不能乱说。”

  同伴嘘了一声,说话的声音更轻。

  也有龟兹商人小声说:“河陇的唐军,比安西四镇的唐军还强大。”

  “是啊!大唐是不可战胜的,据说他们在西域的兵马,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真正的精锐,就是这这里、北部和东北部。”

  周围一名疏勒游客说道。他来大唐,就是为了见识大唐的繁盛。

  “要是大唐的精兵陈列西域,大食一定不敢再向东扩张。”

  也有栗特人这么认为。

  因为大食东扩,已经吞并了昭武九姓故地。

  原本被大唐高宗皇帝册封的地方,本来只是名义上向大唐服从,现在却臣服于大食的铁蹄下。

  “谁说不是呢!”

  又一名何国栗特人惋惜道。

  大食强行让臣服者信奉他们的教义,但栗特人不想信奉啊!

  可惜,他们认为大唐距离昭武九姓太遥远,不可能出兵大食。

  而大食跨过乌浒水,就能与大唐角逐西域。

  由于葱岭的阻隔,使大唐从未真正统治过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姓。

  大唐铁骑所过,议论不断。

  但李瑄向西北的消息,注定是无法传出去的。

  九月上旬,长安,兴庆宫。

  “骨力裴罗这贼子,念他是承宗的儿子,封他为怀仁可汗,竟敢阻挠我大唐收复九曲。”

  勤政务本楼,李隆基将李林甫和裴宽两位宰相召来后,拍着玉案。

  他希望在这个冬天,能收到收复九曲的好消息,让他高兴一番,向天下百姓宣扬这种功绩。

  这个节骨眼,回纥竟然南下白亭海阅兵,这是给大唐上眼药啊!

  “七郎果决,领骑而出,远绕大漠突袭回纥。一定要对回纥施以颜色。”

  李瑄能果断率骑突袭回纥,很符李隆基心意。

  李瑄的奏折上,将回纥描述成背信弃义能小人,阻挠圣人开疆扩土,让李隆基看了咬牙切齿。能出兵先攻击回纥,符合他心意。

  如果不这样描述,再过一段时间,回纥拿着贡品讨好李隆基,就不好说了。

  反正李瑄已经出兵,木已成舟。

  “两位宰相,你们觉得要如何惩罚回纥?”

  李隆基见李林甫和裴宽看奏折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向二人问道。

  “启禀圣人,李将军就不该擅自出兵,我们和回纥是盟友,李将军还没圣人的诏书,就擅自攻击盟友,容易落人口实。臣认为圣人您天纵神武,威震寰宇,只需要一道敕令发至回纥,骨力裴罗就得仰慕您的恩威,乖乖退兵。李将军只需要好好收复九曲即可。这样耽误时刻,怕是今年收复九曲无望了。”

  李林甫阴阳怪气地向李隆基说道。

  本来前半句听得李隆基皱眉,后半句又让李隆基舒心。

  最后还不忘责怪李瑄擅自行动,错失收复九曲的良机。

  “右相此言差矣。骨力裴罗将兵南下,明显是故意阻挠我大唐收复九曲。这已经冒犯圣人的威严,当有惩戒。胡人胜则劫掠,败则求和,屡屡如此。臣认为李将军做得很对,否则以回纥人的性格,很容易在大战的时候危害我大唐。”

  裴宽站出来为李瑄说话。

  本来他与李林甫只是小过节,也没什么仇恨,但不久前李林甫不讲武德险些害死他孙儿,让裴宽对李林甫恨之入骨。

  但凡是李林甫的话,只要有破绽,他就会抓住机会推倒。

  “我怀柔太久,亦觉得需要对回纥施以教训。我大唐朔方、河东还有十万兵马,骨力裴罗竟敢如此,这是没将我大唐放在眼里。让忠嗣派轻骑出阴山,歼灭几个回纥附属部落。如果七郎将回纥阅兵的骑兵打败,我要看看骨力裴罗会说些什么?”

  虽然李林甫马匹拍得好,但李隆基还是认可李瑄和裴宽的话。

  他觉得自己开元年间太仁慈了,才让这些胡部反复横跳。

  回纥号称二十万兵马又如何?

  他们的精华并不在阴山以北,而是在郁督军山、嗢昆水、仙娥河等地。

  如果回纥因被灭几个部落而暴怒,哪怕隔着几千里,李隆基也会发动数十民夫,让王忠嗣带领十万兵马去征伐。

  开元年间和天宝年间的李隆基,判若两人。

  骨力裴罗也不会料想到。

  “遵旨,臣这就拟订诏书。”

  见李隆基这么说,李林甫不敢再提出异议。

  只希望李瑄能载一个跟头。

  他认为回纥敢南下阅兵,就是因为李瑄对待胡人太强势,骨力裴罗居安思危,不想让李瑄打败吐蕃。

  换成他也会如此。

  但李林甫不敢将这一点,向李隆基吐露。

  “七郎奏折说,不会耽误收复九曲。朕相信七郎。左相,派骑携重金前往河陇,收购胡部牛羊,购买美酒,犒赏河陇军队。”

  李隆基最后又向裴宽吩咐一声。

  将士天寒地冻作战,他也要有所表示一番。

  前段时间,李瑄通过河西长行转运,送来一批搜刮豪强的金银珠宝。

  他决定用在边军身上,提振士气。

  “遵旨!”

  裴宽领命。

  两相退走出,李隆基期待李瑄能尽快传来击破回纥骑兵联军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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