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威震草原

  当天下午,李瑄选马数千,将战死丰安军的尸体,带回丰安军城。

  伤兵也骑马,或者乘坐车子返回。

  最终,留下的丰安军只有一千八百余人。

  其中包括九百名骑兵。

  翌日,定远军使向玉靖率领定远军三千轻骑为前军,准备对突厥左厢诸部发动进攻。

  主力将战场的突厥尸体随便掩埋。

  李瑄带着丰安军找寻一处河流,把铠甲、身体清洗一番,否则穿在身上太难受。

  又过一日,中军开拔。

  李瑄以为要享受一下张齐丘养生的行军速度,谁知现在张齐丘竟能日行六十里。

  这次缴获的战马,为唐军托运大量粮草物资、甲胄兵器。

  三日后,前军距咄陆部只有二十里。

  与此同时,王忠嗣的军令传来。

  王忠嗣直接剥夺张齐丘指挥权,给崔湛、程圭便宜行事的权力。

  崔湛将他的副将派到后军,他重回中军。

  这一刻,张齐丘虽顶着“副帅”的名头,但已经有名无实。

  他没想到王忠嗣会反应那么大,不由分说就剥夺他军队指挥权。

  这让张齐丘想要依靠阿波达干等部建功的梦,成为泡影。

  张齐丘这才恍然大悟,王忠嗣的父亲曾经也是丰安军使,因其他将领嫉妒其军功,见死不救战死。

  剥夺张齐丘军权,在王忠嗣心中就这一条理由足矣。

  欲望蒙蔽眼睛,使张齐丘看不清自己。

  张齐丘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变得愈发低调。

  一旦落营,张齐丘便在中军大账中诵读《金刚经》。

  “如我等所料,咄陆部率帐远走。估计阿波达干、余勒都思、喀喇等部,也带各自部落离开贺兰山西。”

  一所军营内,程圭、崔湛、李瑄、李光弼等在一起商议。

  他们现在已经无视张齐丘。

  “我军现在有大量的战马,我建议让会骑马的步兵骑上战马,以骑兵追击这些部落。”

  崔湛向众人说道。

  他很是郁闷,平白无故被张齐丘调到后军押运粮草。

  还因为民夫事件,挨了训斥。

  首功已被李瑄获得,次功被程圭拿到。

  剩下为数不多的功劳,他要抓紧。

  “突厥左厢诸部穷五万骑,河泊十八部已经离开,现能战骑兵所剩无几。我们大概能组三万多骑,兵分三路。通过三个方向追击。”

  程圭说出自己的建议。

  “可以,我们也需要尽早与王帅会师。”

  崔湛点头,主动说道:“让我去追阿波达干部。”

  阿波达干酋长为突厥王庭东杀,而且作为突厥汗国建立后的功勋部落,实力最强大。

  同时,最能得到战功。

  “李将军,我从军中选八千名会骑马的步兵,再配合你部。就是不知道李将军要追逐哪个部落?”

  程圭照顾李瑄的意见。

  浑释之倒是有一万骑,但程圭认为浑释之李瑄有矛盾。

  浑释之的胡骑由他和崔湛分领。

  “余勒都思部交给我。”

  李瑄随便选择一个。

  “向玉靖怎么办?”崔湛又问程圭。

  “让他从前军回来,陪张齐丘坐镇中军。”

  程圭不客气地说道,军中上下都知道向玉靖和张齐丘关系很好。

  “嗯,就这么定了。王帅有令,诸部以降伏为主,不得屠戮突厥部落的妇孺。”

  崔湛又提醒众人一番。

  “明白!”

  李瑄点头。

  中军向浑义河方向前行。

  程圭选会骑者八千人,分骑将四名。押官、队头皆配。

  不出意外,这支骑兵将永久成建制。

  李瑄见本部经略军大部分士兵都会骑马,询问之下才知道。王忠嗣任朔方节度使后,要求经略军士兵学习马术。

  为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这些骑兵知道李瑄的英雄事迹,对李瑄钦佩之至。

  他们都愿意听从李瑄调遣。

  李瑄令士兵带足干粮、水,并多携带三千匹战马托运铠甲、辎重。

  他新组斥候营,一人三马,提前行进。

  李瑄率主力每日行军七个时辰,三日后,李瑄来到余勒都思部原本的居住地,这里南依河流,水草丰富。

  李瑄顺着余勒都思部留下的痕迹追击,探马更远去探查。

  又过两日,一大早,探马来报:“启禀将军,九十里外,发现突厥部落,他们赶着牛羊,向西北迁徙。”

  “可战之兵有多少?”李瑄问探马。

  “前后骑马之卫,不足三千。”探马回道。

  “正午之前,追上余勒都思部!”

  李瑄向麾下下达命令,加速行军。

  三个时辰后,一处盐湖旁。

  大概三四万人队伍,徐徐前行。

  老人和婴儿,坐在牛车之上,妇女、孩子赶着数以万计的牛羊。

  相比之下,他们十五到四十岁的青壮年男子只有三四千人。

  他们就是李瑄要寻找的左厢余勒都思部。

  夜以继日的迁徙,使他们疲惫,面容憔悴。

  战败了,敌人一定在找他们。

  眼看走不动了,余勒都思酋长下令部落在盐湖旁休息,吃点食物。

  连日起卦,皆为大凶。使余勒都思酋长提心吊胆,每一帐都有家人战死,族人心怀悲痛,还要远离故土,并且前途未卜。

  “启禀……启禀酋长……有唐军骑兵从后方追来。”

  余勒都思部的探马气喘吁吁地向余勒都思酋长禀告。

  “多少骑?”

  余勒都思酋长着重提问。

  “尘土飞扬,该有万骑。”探马回答。

  “果然是这样。”

  余勒都思部信巫师,连日的凶卦,让他已有心理准备。

  自己部落的儿郎,已经没有斗志与唐军一战。

  “若不能战,只有像右厢那样投降了。”

  如果弃族人于不顾,会被神灵唾弃。

  余勒都思部族中的长者默然。

  一旦动兵戈,部落老弱妇孺必被屠戮。

  “去向唐军传话,我余勒都思部愿降。”

  余勒都思酋长怕唐军骑兵直接杀过来,主动派手下表达投降意愿。

  “接受他们的投降!”

  能不战最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庞大的战利品。

  余勒都思酋长见李瑄来到盐湖时,立刻带人跑过去拜见。

  当他们看到李瑄,有些随从吓得腿软,颤颤巍巍。

  “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虽然投降唐人,但我们不是怕死,而是担心部落灭绝。”

  余勒都思酋长轻斥道。

  “酋长,那人是丰安军的神将,阵斩猛将,如摘下一朵白花般随意。在进攻高坡的时候,许多次冲上来,都被他一个人冲散。”那随从恐惧地说道。

  “就是他?”

  余勒都思酋长听到是这名唐将,汗毛竖起。

  用不了多久,李瑄的神勇会传遍整个草原诸部。

  他担忧李瑄会因此报复余勒都思部落。

  事已至此,余勒都思酋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拜见:“罪部余勒都思冒犯大唐,冒犯神勇的将军,还请将军宽恕。”

  “几百年来,突厥诸部顺则兴兵,败则请降。大唐兴兵讨伐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时常寇边,抢劫大唐商人,伱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仁义?”

  李瑄坐在马上,鞭指余勒都思酋长。

  “我部知错,愿世世称臣,不敢反叛。”

  余勒都思酋长趴在地上,将头埋下。

  “为何杀害我大唐民夫,还砍下我大唐民夫的脑袋挑衅。”

  李瑄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冤枉!这非我的注意。这都是阿波达干部,也就是统兵主帅颇黎的主意。”

  余勒都思酋长头背生出冷汗,连连喊冤。

  在余勒都思酋长心中,颇黎这样做并没什么错。

  突厥男儿,尽为控弦。

  大唐的青壮,当时也是他们敌人。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不敢多吐露一句。

  “你们这是要迁徙到哪里?”

  李瑄没有再多说,颇黎已被他杀死。他总不能因为愤恨,将突厥士兵全部屠杀吧。

  臣服大唐的突厥部落、贵族,比比皆是。长安还有一个坊,专门安置那些突厥贵族。

  “天山,牙帐附近……”

  余勒都思酋长畏李瑄如虎,不敢隐瞒。

  “据说回纥在进攻突厥的牙帐,现战况如何?”

  李瑄知道突厥喜欢把郁督军山称为天山,汉人喜欢把郁督军山称燕然山。

  他对那里很感兴趣。

  “数战于嗢昆水,目前未知胜负。”

  余勒都思酋长如实说道。

  突厥牙帐虽然孱弱,但贵族们团结起来,聚集几万骑还是可以的。

  回纥是双线作战,一边配合葛逻禄攻拔悉密部。

  一边谋夺突厥牙帐。

  “我知道了。你下令部落随我一起吧。”

  李瑄想了想,还是让回纥和突厥牙帐再战一段时间。

  “遵命!”

  余勒都思部只能赶着牛羊,与唐军骑兵一起。

  按照计划,先将他们带到浑义河,待王忠嗣处置。

  李瑄估计会将突厥左厢安置到河套、阴山一带,为大唐所用。

  去浑义河用二十天时间,明显感觉到天气变冷。

  后军携带大量纩衣,待到浑义河,就可以穿上。

  与此同时,程圭、崔湛等将,也俘虏阿波达干、咄陆、喀喇等部,来到浑义河。

  王忠嗣率师出阴山,他虽领的不是最精锐,却一路横扫。

  突厥牙帐的侧翼,基本剪除干净,随时向西威逼突厥王庭。

  向北扫灭河泊十八部、以及独乐河周边的突厥小部落。

  偏师中军比李瑄早到达浑义河。

  现浑义河南面,旌旗猎猎,牛羊成群,营垒一座连着一座,绵延数十里。

  “李将军,一路辛苦。”

  李光弼来迎接李瑄。

  “张齐丘怎么样?”

  李瑄向李光弼一拱手后,劈头就问。

  “张齐丘一到浑义河,就被王帅召入大帐。我也不清楚说了什么。但不久后监军韩庄入帐,二人同时出帐。”李光弼向李瑄回答道:“现在王帅已不信任张齐丘。”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监军韩庄在保张齐丘。

  “多谢告知。”

  张齐丘这家伙还有这一手,竟能与监军勾搭在一起。

  李隆基时代,每一个节度使身边,必有监军。以保证李隆基对军权的掌控。

  这些监军都是从小在李隆基身边的心腹宦官,他们没有子嗣之忧,所以李隆基非常信任他们。

  监军的权力巨大,不仅可以监察军队大小将领,甚至还可以干涉军队的训练,和战斗计划。

  每一次战后,在节度使军令到长安之前,监军的密函可能先一步通过快马加急到达李隆基的手中。

  自古将领,都将司马穰苴斩监军庄贾作为美谈。

  但李隆基派下的监军,谁要是敢动,哪怕有正当理由,李隆基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光弼带李瑄来到王忠嗣的中军大帐。

  “拜见王帅。”

  李瑄向王忠嗣一拜。

  “免礼!”

  王忠嗣亲自起身将李瑄扶正,笑道:“七郎更成熟了。”

  一场真正的铁血洗礼,站在眼前的李瑄,面容刚毅,气魄雄壮。

  李光弼传信而来的时候,他以为李瑄要像他父亲一样,为国捐躯。

  所以他一怒之下,先革去张齐丘的指挥权。

  当得知李瑄安然无恙,并一战定乾坤后,他大松一口气。

  “七郎一战,威震草原。阿波达干等部,都畏你如神将。你固守高坡,击碎左厢诸部的心气。七郎的战报我已看过,项羽再世,也不过如此了。我已将战报抄录,快马加急送往长安,现在加官进爵的诏书,应该在路上。”

  紧接着,王忠嗣向李瑄称赞道。

  他这边主力步、骑,对垒突厥主力三万多骑兵,大胜是应该的。

  但李瑄孤军奋战,几乎以一军之力拖垮左厢五万骑。

  圣人最喜欢这样以少击众的漂亮战绩,这更能彰显大唐的强大。

  “可怜丰安军将士死伤大半。”李瑄叹一口气。

  “我问询张齐丘,他的回答没有逻辑,他不像是个将领。但监军担保张齐丘,说他过于谨慎。如果他真有那么谨慎,我大唐的一千多名百姓就不该被残忍杀害。我已弹劾他,就看圣人的决断。”王忠嗣安抚李瑄。

  虽成就李瑄的赫赫战功!

  但张齐丘罪责难逃。

  王忠嗣多次苦思冥想,他一直以为张齐丘是个正常的儒将,现越想越觉得他头蠢驴。

  “相信圣人英明。”

  李瑄下定决心,就算张齐丘逃过一劫,也会找机会整死他。

  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李瑄和王忠嗣交叙半个时辰后,王忠嗣将一份战报交给李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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