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稿费出来了。
六十四块零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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碉堡阴影下,一排士兵懒散地靠着墙根。阳光从高处投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目光一凛,捕捉到一个仓皇身影。
原始的欲望从他们眼中升起,喉间挤出粗俗的调笑声。
“豁,那儿有个女人在疯跑,怪带劲的。”
“你想操她?”
“你不想?”
“当然想了,最近岛上来了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姐,我可从来没干过有钱人。”
“她看起来受了打击。”
“那咱们可得给她好好上一课,让她知道她受到的那点儿挫折简直就是无病呻吟。”
亚历山德琳娜的长裙在炙热风中翻飞,四下寻找着可以藏身哭泣的所在,石子路细碎,她脚步急促而沉重,鞋底几近磨穿。
如果……
如果她面前出现一把左轮手枪,她会立刻饮弹自尽。
生命是平等的。
人是分高低贵贱的。
黑人天生比白人劣质。
女人天生比男人低等。
亚历山德琳娜的母亲是被卖到神圣意志帝国地盘上的白人奴隶,曾经是俄帝的贵族小姐。
她是这个世上唯一怜爱着亚历山德琳娜的人。
曾经,她经常嘱咐亚历山德琳娜,话语中满是关切与担忧,急切地让亚历山德琳娜趁早找个靠谱的男人定下婚约,这样她的后半生才有指望。她明白,在这个充满荆棘的世界里,女人需要一个坚实的肩膀来依靠,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来慰藉。
然而,她的嘱咐中又何尝没有无奈和悲哀呢?
她知道,即使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靠谱男人,亚历山德琳娜的人生也未必就会一帆风顺。但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她又能为亚历山德琳娜做些什么呢?
除了这看似无奈的建议,她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保护这个她深爱着的孩子。
但那时,年仅十岁的亚历山德琳娜不相信母亲的话。
她认为男人与女人没有不同,她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她真正意识到,女人与男人是不同的时刻,是从妈妈生病和死去开始的。
十六岁那年,妈妈病了。
妈妈的钱财被全部收走,照顾她的女仆也只留下一个,送来的饭菜非馊即咸。
爸爸不愿意花钱医治,他着急迎娶一位来自神圣意志帝国本土的女人,巴不得奴隶妻子赶快去死,即便奴隶妻子曾经是俄帝的贵族。
这就是新贵族,一群没有家族荣耀的人,一群会分享如何虐待妻子而死的人。饶是在神圣意志帝国,那群贵族再憎恶妻子,也会让表面光鲜亮丽。
在这两个月里,妈妈为了吃到健康的饭,为了多活下去一阵子不知疲倦地帮人抄书。
像所有肺结核病患者一样,妈妈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她谋到一个给报纸撰写文章的职位,但是她无法走出曼德利庄园,而且,一个月后才能领取到薪资。
简短地说,妈妈四处碰壁。
在妈妈卧病的整个期间,亚历山德琳娜几乎没有离开过妈妈的屋子。
中途,爸爸来讥讽过,若是想救妈妈,还不如自己找个种植园园主嫁了,这样就可以把母女俩打包送走了。
秋天来了,妈妈每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大衣外出,求女仆长给她一份洗衣服的工作——这使妈妈内心很痛苦。
她常常弄湿了脚,身上被雨淋湿。
在深秋,十月底,她死了。
打那以后,亚历山德琳娜明白了世界的运行规则,并接受了游戏规则。
生命是平等的。
人是分高低贵贱的。
黑人天生比白人劣质。
女人天生比男人低等。
她庆幸自己是个白人,不是食物链最底层的黑人女人。庆幸自己还有奴隶贩卖这条路走,自己还有可以压榨的人,缓解压力和不安全感。
可——
美狄亚,她获得了来自父亲,来自迈克西姆全部的爱。
迈克西姆本人放弃了成为“重塑者”的资格,把魔鬼器官给了美狄亚。
她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一个女人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为什么……美狄亚为什么你得到那么多还要来嘲笑我!!!”
亚历山德琳娜跑了一路,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又刮起了风,随风飘起的树叶刺痛了她的脸。终于支持不住,放声大哭。
她上气不接下气,哭声由于奔跑而颤抖,裙子前襟像一对翅膀似的随风飘动。
她想万分悲痛地扑在妈妈怀里号啕大哭,但是死神已经带走了妈妈!
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往全新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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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德琳娜的头发变得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扯破了多处。
幸好,有人路过此地,对天空开了几枪,那些兵痞都吓跑了。
“谢……”
阳光穿透阴霾,斑驳洒在阿道夫的面孔上。光影交错之间,她的脸庞似乎被赋予了新生,紧绷的皮肤不再僵硬和恐怖。
为了骗取亚历山德琳娜的信任,阿道夫极力克制住自己,压抑神经病的神态,从阴影中转过身来,慈眉善目,言语柔和。
“美丽的小姐,您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我……”亚历山德琳娜语气哽咽,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阿道夫悲伤叹息着,老迈的手紧握,发黄的指甲刺进肉里,凄惨说道:
“这个世界,对女人并不友好。
“你被要求温柔、顺从,压抑自己的梦想和渴望。你的命运只有成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亲,而不是你自己……”
阿道夫对亚历山德琳娜伸出手,几乎在一瞬之间,编造出针对可怜小姐的蛊惑性言语。
当然,这一切都得感谢那名为美狄亚的小姐。
若非美狄亚告知了亚历山德琳娜的弱点,自己很难从言语上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真不知道曼德利庄园内部是什么情况,算计姑姑的女孩,真是太有趣了。
“我……”
亚历山德琳娜浑身一块肌肉都无法动弹,说不出话,也无法尖叫,就连她想说的一个词语,别说了,也说不出来。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些响声硬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别说了……”
“你的价值被局限在家庭的四壁之内,被定义为相夫教子的工具。你花费自己的青春岁月,为家庭奉献了一切,却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但你要知道,你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你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追求。你应该被尊重、被平等对待,而不是被歧视、被忽视。”
没有任何暴躁,阿道夫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面容沉静,像一个客观的冷漠阐述者,以一种近乎超脱的姿态,诉说着不带有个人情感色彩的话。
她回想起美狄亚那张美丽又阴郁的脸,微微扬起下巴,模仿着美狄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孩子,让自己成为世界的中心,
“在所有事务上维持你自己最大的权威性,
“在所有问题上做自己的专家,
“确实可靠,无所不知。
“永远,在一个月里的每一次,永远,要用保险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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