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咳咳咳——”
好似有雨水顺着浑浊的右眼眶进入,顺着重力向下,流经鼻腔,最后从嘴里吐出来,少部分直冲胃底。
否则,格里安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每吐一次口水,嘴里就有一股很奇怪的血腥味,硬要说的话,有点儿像鱼眼睛的味道,他估计那是已被搅碎的右眼的味道。
“黑德维希!”自身与黑德维希的重量都压在右肩上,他有些有气无力,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觉得我们身后这东西的出现,是完全因为我,还是有科隆教廷在其中作祟,我只不过是误入其中的倒霉蛋。”
马上要进入科隆市区了,格里安准备在赴死前,多问一些问题,或者说,用闲聊的口吻,让黑德维希放松精神,多透露点情报,
即便情报没什么大用了。
一开始,他选择从里斯本来到科隆的目的很简单,夺回本应该属于格里安·佐默的爵位。虽然他一直暗示,夺回爵位是为了原主,可他清楚,他只是想享受当个侯爵的舒坦人生。
天意弄人,他想不通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一步错步步错。
无暇去思考这些,目前来看,是前进还是后退,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要么回头跟怪物殊死搏斗,三人全部牺牲,要么前进让科隆教廷加入混战,既然怎么都是死,那还不如选择后者,这至少能给科隆教廷惹下不小的麻烦。光是安抚城里的贵族,就得花上好一阵功夫。
他可从来没想过当个拯救城市的英雄。妮卡那番言论,只对平时的他有效果,激发出每个人都拥有的英雄梦。可就像是面对死亡一样,只有处在那个位置,才知道真正想要什么。
格里安也是。
他不畏惧死亡。但他畏惧毫无意义的死亡。
假如在此刻,他确定牺牲他一人的性命能让这一切结束,他是愿意的。可当下这形势,这根本就不是努力有用的。
简直就是让小学生算线性代数,可笑的螳臂当车,蚂蚁绊象群。
他这一生,至少现在,只想活得开心点。他忽然理解了女魔鬼的一些行为。既然没办法让结局朝着想要的方向走,那不如就尽自己所能,利用眼前可以利用的一切,给那不可撼动的、至高的教权搞一些麻烦。
搞个大的!
就算不弄死几个,修修教堂也得耗费不少时日。
“都有可能!”黑德维希呻吟着抱紧格里安,断裂的肋骨似乎戳在了肠道上,“整个科隆教廷的行事风格,跟你父亲不是一模一样吗?你还问我?你不认我就算了,你自己亲爹都不认了?!”
“我父亲不是死了吗?!”
“你终于承认你就是格里安·佐默。”
“可是他们把情况搞成这样,有能力收场吗?”
临死前,格里安也不在乎这些了,就算让他告诉黑德维希,自己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亡灵他也无所谓。
“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相信‘二十三’有解决它的办法。‘妖魔’而已!在教廷内部绝对记载了成千上万的各种情况,你要知道,魔鬼改造诞生初期,‘妖魔’诞生的频率是非常高的,当时光是处理这些‘妖魔’都成立了专门的部门。而且你信不信?即便当前很少出现妖魔,但在教廷内部类似的‘妖魔’实验只多不少。”
黑德维希感觉双臂开始有些脱力了,肩膀酸痛到仿佛锻炼后有人在用筋膜刀刮肌肉。上下抽搐着,稍微一用力,脖颈两侧就会抽筋。
“话说,格里安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吗?这明明都是——”
“不知道。”
格里安不想多说别的,剩下的直接让黑德维希自己去脑补吧。
失忆也好,伪装也罢。
人的脑袋总是很强大,尤其是那些陷入爱河的傻瓜们,面对一个不爱你的人,还能从各种边边角角搜刮出爱的证据,看黑德维希这情况,以他对原主的友谊,他绝对能编造出自己变成这样的理由。
他回头向后看去,那由不知道多少人类构成的东西仍然在伸长,他本以为那东西跟自己一样飞翔在空中,结果真就像个龙卷风,在那深坑中有着一个旋转中心,自下而上不断延伸。
其实,格里安隐约猜到了怎么解决掉那东西的办法。
找到那魔鬼器官——大概率在旋转中心——将哲人石直接插入,就能解决掉这场灾难。
可是,格里安还有一个疑虑。
如果真的是如“金毛”所说,这是“黑牙”波特·金变成的“妖魔”,那么,为什么这“妖魔”能够让这么多“羔羊”都发疯,并且义无反顾地成为他的养料呢?
他不懂魔鬼学里对魔鬼器官的各种学术性研究,但是按照一些经验,这可能跟魔鬼器官的品质有关系。
甚至有没有可能,跟自己有关系?
如果自己再次贸然接近,会不会酿造出更大的灾祸,比如让“使徒”也开始发疯,乃至“重塑者”。
“等会儿我会忽然下降,你们两个找机会跳下去!咳咳咳——”风雨瞬间灌入格里安的喉咙。
他调整的很快,几个急促的呼吸后,他怕最上面的“金毛”听不清,又增大音量抬头朝上喊:“等会儿我直接找个地方把你扔下去,记住,别抓着魔鬼武装不放,到地面上找地方逃生!”
“黑德维希,”他继续嘱咐,“你下去后立刻朝着反方向跑,越快越好,要不然——小心最后死的是你。”
紧张时候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格里安现在觉得那《浮士德》也有一些问题。
毕竟那故事讲的可是一个人与魔鬼的故事。
而故事发生的年代,就是那浮士德博士的传说,跟魔鬼改造诞生的年代差不多。而格里安又拿《浮士德》当做圣经的话,有没有可能,那里面讲的故事基本上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口口相传的浮士德博士的故事,才是真正的被改造过的削弱版本?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苍蝇,而背后那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就是那要抓住苍蝇的大手。
巨大的拳头映衬着小得可怜的飞虫。飞虫要么被捏碎,要么及时逃开。就算它侥幸不被抓住,那手掌扰动空气形成的紊乱气流仍然会在一瞬间将它卷得失去控制,无助地拍打着翅膀。
忽然,他身后的怪物发出了可悲的哀鸣,那声音像是万千“羔羊”一同喊出的,草木因为震动而摇曳不定,甚至远处的岩石都似乎在颤抖,简直就是死神的催命符。
“准备降落!”格里安艰难地大吼,“你们两个做好离开的准备!”
格里安拼命操控着魔鬼武装,向下俯冲着。冷风刮在脸上,像数不清的小刀一样刺痛着他的皮肤。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个房屋顶端,清晰到能看清屋顶的杂物与垃圾,向后迅速闪过。
耳边一阵黑德维希讲话的声音,他却不清楚,话里的每个词却都是扭曲的、渐渐远去的,就像从河里捞出来的硬币上锈蚀的文字一样。
突然,他看见地平线边缘升起一排排火炮,以及数不清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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