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再见

  下雨的京都有些安静。

  路上的人很少,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还是晚上出行的人本来就不多。

  源濑京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偶尔身旁穿梭过的轿车像是背景板,亮着的白车灯照亮他的身影,那里还有另一个人跟在左右。

  冷清的夜晚,风和雨都显得那么冰凉。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走。”源濑京沉默半晌,语气无奈,“难不成你是准备送我回家?”

  从警视厅里出来已经快五分钟了,这五分钟里源濑京就埋头一直在走——自己需要桐马一生的部分已经足够,他也表达了感谢。

  但对方却执意要同行…明明源濑京那时在门口就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

  他不好直接拒绝,于是拖到现在。

  现在源濑京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不好意思。因为有些路和有些人走,长的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仿佛秒针换成分针的轨迹。

  源濑京这五分钟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你不介意的话,我会送你回去。”桐马一生撑着伞回答前面的话。

  “我很介意…”源濑京边走边说,委婉道,“…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吗?能把我领出来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花时间在我的身上。”

  “这该理解成你的善意还是对我的讨厌?…”桐马一生苦涩地笑了笑,“本来有事的,但是现在先放着吧。”

  听到这话源濑京欲言又止,心说要不要这么努力刷自己的好感。

  其实源濑京并不讨厌他,或者准确来说方洛并不讨厌他,讨厌他的是源濑京,记忆中不知为何总是想要远离这个家伙,下意识地抗拒。

  所以连带着方洛也很抗拒。

  事实上他现在也的确有点抗拒,毕竟人家是黑道的,和自己的未来极度冲突,那既不值得骄傲,也不让人可以安心的路。

  “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桐马一生忽然问。

  “你指什么?”

  “刚刚你不是盯着一个人看了好久吗…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黑犬的手下,一个小头目,名字…不太记得了。”桐马一生慢慢说,揉揉头感慨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健忘了。

  “……”源濑京想了想,“揍了你同事一顿不好意思,希望你那边不会因为这件事关系闹僵。”

  桐马一生听到这句话笑了:“所以你的群架就是和他打的吗?”

  “学校里面的人,只是他掺和了进来。”

  “这样吗?……”桐马一生若有所思。

  二人又沉默了走了一会儿。

  直到来到十字路口。

  四目丁的繁华在这里终于展露出来了一点,哪怕冷清的夜让这里显得生机稀薄,车流开始拥堵,斑马线上撑着伞的人不再只有他们。

  高大的LED灯牌闪烁,上面写着「sakuraの夜」,上面是一個只穿西装没内衬的男人,他的嘴里还叼着玫瑰。

  这是牛郎店的广告牌。

  “红灯。”

  源濑京的眼中闪过失望,因为来到斑马线前面时,面前的红绿灯刚刚好变成了禁行小人。

  他想着八点回家洗澡,然后把作业写完,但这个安排没有人知道能否准时。

  桐马一生站在他的身旁,一起等着绿灯亮起,他本来准备打发时间和源濑京聊聊在学校怎么样,因为之前他说他入学了,让桐马一生很好奇。

  但想搭话的时候,他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滴滴、滴滴的提示。

  桐马一生只好拿出手机,看了看来信,既不是黑犬,也不是山童…他慢慢关掉手机。

  “源濑,我有些事情不能送伱了。”

  桐马一生说,但站在原地没动。

  红绿灯的跳动还有四十余秒,源濑京转过眼看向他,似乎还有未完的话。

  “嗯。”源濑京点头,随后沉默。

  “我还以为你会说点别的…”桐马一生有点微妙。

  “再见。”源濑京如他的心意追加了一句。

  桐马一生怔了怔,明明之前那么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但分别的时候没有开心自己的离开,而是再见吗。

  桐马一生看着红绿灯的倒计数渐渐来到尾声,张了张嘴回答:

  “再见。”

  绿灯亮起,源濑京迈步走过斑马线。

  桐马一生停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

  忽然,他喊道:

  “下周星期六有安排吗?”

  源濑京的脚步在这一刻停下,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接着他回过头看了眼桐马一生,眼神中略微迷茫…

  “下周星期六我来接你吧,有个小小的宴会,我觉得你该参加。”

  桐马一生继续说,他想起今晚的不愉快,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远离这里,但现在…

  桐马一生的眼中略微闪过一丝落寞,在等待源濑京的回答。可好半天源濑京都没回答,最后手插口袋,转过身走掉了。

  他的回答…是背影。

  更多的,是走远的挥挥雨伞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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