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和丝路上的其他重镇一样,瑰丽、异彩、繁华、忙碌。
街市热闹非凡,商贩们早早摆开货摊,绸缎如瀑,瓷器闪耀,金银首饰熠熠生辉。
来自远方的香料、宝石,以及各式各样的珍奇宝物,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商人们身着锦绣长袍,头戴珠宝点缀的帽子,招呼着客人。
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语言。
汉语、梵语、波斯语,回鹘语。
吐鲁番绿洲的农田刚刚完成了秋收。
市集上比以往更加繁忙。
农人们将收割完的麦子、粟谷运进城中贩卖,好换取一点其他过冬的物资。
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在高昌城的内城府衙中,西昌回鹘的首领,叶护安宁,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黠嘎斯、安西回鹘同时叩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这里。
黠嘎斯他能理解。
反正他们时不时就会关顾一下庭州。
这次十有八九也是借着秋收完的机会过来抢一波回去过冬。
自己在庭州的守军和黠嘎斯打起来,虽说是输多胜少,不过保住州境不成问题。
毕竟,回鹘汗国还是一整块儿的时候都被黠嘎斯这帮疯子给掀了,凭什么要求自己能与之抗衡?
可庞特勤带着部队过来找麻烦就让安宁有些无法理解了。
自己为了避讳,都已经只敢退称叶护了,他庞特勤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要灭了自己?
如果黠嘎斯没有参与进来,那自己倒是有信心和他碰一碰。
可他现在两面受敌。
难不成庞特勤和黠嘎斯是串通好的?
想到这里,安宁不由地怒从心生。
畜生啊!
那黠嘎斯乃是攻灭了故国的仇人,你庞特勤居然与仇人勾结,攻灭回鹘同胞。
这是回奸啊!
不过气归气,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于是安宁在大厅中来回踱着步。
文武将领分列两列,坐在下面。
虽然西州回鹘就是个屁大的,连割据势力都算不上的政权。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什么左丞相、右丞相、左将军、右将军......一应俱全。
“叶护不必担心,待我提两千精骑,先灭庞特勤、再退黠嘎斯,我.....”
右将军全尼庵撒里见安宁焦躁不安,站起来向前一步说道。
左将军希贡眼皮抬了下,看了一眼同人,嘴角一抹冷笑,没有吱声。
全尼庵撒里乃是左丞相安庆琦的人。
此人勇猛有余,阵斩西州吐蕃守将,但和他那些属下十个人凑不出一副脑子。
果然,他的话被安宁打断了:
“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动点脑子?”
西州回鹘的两千骑兵乃是他安宁的本钱,剩下的都是些半民半兵的守军。
如果真打完了,那他的下场比纳职回鹘的乌特勒可汗好不了多少。
“叶护,您看这样行不行?修书一封给庞特勤,质问他为何突然兵戎相见。”
“大家都是回鹘人,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右丞相勃勒力站起来做了一个揖。
安宁看了眼他的弟弟,发现安庆琦一直沉默。
自己这个弟弟单论点子还是不少的。
至少西州和庭州的市场在他主持之下要比沙州强上不少。
“庆琦,你可有什么办法吗?”他满怀期待地问道。
安庆琦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很干脆地回答道。
“没有。”
安宁有些失望。
他失望的不是安庆琦没给出他办法,而是他的态度。
以前自己每次遇到问题,自己这个弟弟思索一番之后,总会给出答案。
可今天居然连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复。
要么就是他丝毫不在意西州回鹘的兴亡;要么就是他想出了办法却不想说。
“那就先按照右相的方案来办吧。”安宁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是冤枉安庆琦了。
后者是真没想到什么靠谱的办法。
庭州、西州现在是四战之地,西、北同时发难。
北边的是老冤家,西边是同宗不同族。
自己的兄长始终不明白一点。
黠嘎斯可能是习惯性地揍西州回鹘一下;西边那位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攘外必先安内。
内斗乃是回鹘的传统。
如果不是那样,三十多万人口的回鹘汗国何至于被十万人的黠嘎斯灭了国。
自己的兄长不会忘了,他们兄弟两个当初是怎么商量对付仆固部族的吧。
如果不是那老太婆带着自己的部族跑得飞快,仆固青牟那小妮子现在应该洗干净躺在床上等自己回家。
安庆琦满心烦躁地回到家中。
“相国,有一位商人求见。”
管家迎了出来。
“他在偏厅等了很久了。”
“不见!”
安庆琦摘下帽子,递到了旁边仆人的手里。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都已经在想怎么跑路了,见商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皱着眉头瞪了一眼管家。
“还有,谁让你们随便放人进府的?”
管家低眉顺眼,不敢大声说话,低声嗫嚅道:
“一般人自然是不会放进来,可来的人是沙州安家的二郎。”
“安承庆?”
安庆琦的眉头稍微展开了一些。
沙州安家之前倒是和他往来甚密,算是他的金主之一。
可他们不是已经投了沙州张议潮么?现在来做什么?
安庆琦脑子里转得飞快,脚步也不停,径直走进了偏厅。
安承庆正端坐在椅子上,他的脚边放着两口精致的大箱子。
箱子锁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见安庆琦进来,便立马站起了身,作了一揖。
“贤侄!好久不见!”
安庆琦大步流星走了上来,来到安承庆面前,轻抚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是回鹘人长辈向晚辈表达亲切的方式。
“家父让我向您带声好。”安承庆又作了一揖。
两人并排坐在了椅子上。
安庆琦一眼瞥见了安承庆手腕上的手串,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角便翘了起来:
“令尊可好?安家的生意可好?”
“惭愧,承蒙张使君照应,家父位居沙州副使,家族生意确实好了不少。”
安承庆倒是挺坦诚。
安庆琦挑了挑眉毛。
他只知道安景旻投了张议潮,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官至沙州副使。
他的脑子又开始飞速转了起来。
正当安庆琦摸着下巴的胡子思索时,安承庆的一句话,却突然让他呆住了:
“听说西州回鹘危在旦夕。”
“使君可想好退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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