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了吐蕃人的埋伏。”
仆固亮擦了下脸上的血,语气很镇定,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并不是他。
“死了五个,被俘了一个,我射死了他们的指挥官,逃出来的。”
他发现自己的兄长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
仆固亮抬起袖子擦了下,憨憨一笑:
“不是我的血,迎面过来一个吐蕃骑兵,被我一刀宰了。”
仆固俊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郭定边取了一个水袋,递到他手中,“前面情况如何?”
仆固亮走到地图前,众将也跟着围了上来。
“这片山不高,但地形错综复杂,易于设伏。”
“吐蕃人安排了不少队伍在埋伏在外围,观察我军动向。”
“这些人见到大部队就跑,见到小股部队就杀,专抓小队斥候。”
“他们对这里地形熟悉,连抓都不好抓。”
“我们若是进了山,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们眼睛。”
“这样太被动了。”王景翼摇了摇头,“这仗没法打。”
郭定边目光盯着地图,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王景翼说的对。
自己的侦查进不去,对方却对自己的动向一目了然,战场单方面透明。
敌人想打就打,想撤就撤,这仗怎么打嘛。
他想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
“我们来下个套吧。”
大军休整了半日之后,照常行进,很快便到达了星星峡。
说是“峡”,但并不是峡谷,而是一片山丘。
进山的路,是一条蜿蜒小道。
两边山峰并不算高,可是一个叠着一个,没有特别显眼的制高点。
前面的大部队进了山之后,队型被收窄了,行速缓慢。
骑兵部队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士兵们都下了马,像是在踏青,慢悠悠地晃荡。
不过比他们更缓慢的,还是后面的辎重部队。
山路难走,车辆更是行不动。
于是前后便脱了节,断断续续。
最前面的一队,突然有一辆马车轮子陷进了坑里,没翻,但是抛了锚,堵在了路中央。
赶车的士兵们一边拿鞭子抽着马,一边将马车向前推,一边骂骂咧咧。
队伍最前面一个脸型宽阔,长相硬朗的年轻将领,手里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扇子,给自己扇着风。
“都快点儿!再晚赶不上前面了。”他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抬头看着周边的山头。
他好像看见一个山头的石头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好像有人。
不过年轻人全当没看见,继续催促着士兵。
那片山头确实有人。
一个吐蕃通颊将头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将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禀告扎尤西统领?”一名吐蕃士兵问道。
他们的后面,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个通颊士兵,同时还不断零星有人从山后面汇聚上来。
那名将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下方的那些士兵和车上。
这些士兵身着劣质的粗布衣服,从长相看,也是胡汉混杂。
他们手中的武器看上去也很简陋。
至于马车上,有些盖着厚厚的稻草,想必是粮草之类,有些蒙着布,看上去很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将头粗略数了数,五六十号人。
关键是,这支队伍已经和前面的主力部队脱了节。
他有信心带着身后的通颊斥候,消灭这支部队。
通颊的职能,不光是侦查,还有袭扰对方的补给线。
若是能袭击成功,不但能烧掉粮草,让前面的几百号人喝西北风;还能阻断道路,让后面装着攻城装置部件的车上不去。
如此大功,将头怎能放过。
“回去禀报?打仗如果都靠禀报的话,还怎么打?”
将头瞪了自己的下属一眼。
“都回来了吗?还有没有没通知到的?”
“都回过来了,就等您的指令了。”
下属瞅了瞅那些已经靠上来,做好了准备的通颊士兵。
这些士兵原本以二十人为一个单位,分布在星星峡的各个山头和外围,埋伏和袭击豆卢军的斥候们。
在他们的指挥官发现机会后,便被集合了过来。
“放箭!”
将头拔出佩刀,大吼一声。
通颊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张弓搭箭,向下面的人射了过去。
一时间箭如雨下。
马匹嘶鸣,车辆倾覆。
下面辎重部队的士兵们似乎有些慌乱,纷纷找车辆躲避。
将头见状,直接指挥着通颊士兵冲杀下去。
然而,冲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有些箭,划破了那些豆卢军士兵的衣服,却莫名其妙地落在了地上。
而那些士兵,哪是找车辆躲避?
明明就是围绕着车辆结阵嘛。
有的马车倒是倒了,里面的东西,直接扎破了布,露了出来,在阳光下明晃晃地闪着他的眼睛。
方才那个位于队伍最前列,手持扇子的将领此时手里多了一张盾牌,一把横刀,面容凛冽。
他撕开了身上原先套着的粗布衣服,露出里面的直身扎甲,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
“取盾,持刀!”
薛怀劭大声吼道。
训练有素的铁勒士兵和补充进去的一些汉人军士,此时以伍为单位,背靠背结阵。
他们注视着山上冲下来的吐蕃通颊士兵,仿佛在看着待崽的羔羊。
将头知道自己中计了。
不过已然来不及了。
现在发出撤退的指令,只会被追杀,然后消灭殆尽。
他一咬牙,和自己的士兵一同撞进了铁勒军阵中。
薛怀劭一盾牌将面前的一个吐蕃士兵击倒在地。
他扬起手中横刀,照着对方的脸砍了下去。
士兵慌乱中举臂格挡。
只见刀锋划过。
只听得一声惨叫。
半条胳膊滚落在地上,毫无生气。
薛怀劭踏步向前,又补了一刀。
血溅了他一脸。
薛怀劭舔了一下嘴唇上的血,面容更为狰狞,径直杀向了下一个目标。
他的手法越加狠辣,弃了盾牌,提刀搏杀,残肢与碎肉横飞。
他身边的一个铁勒士兵见长官弃了盾牌,便立刻补了上来,提盾护住薛怀劭后心。
战场上血肉横飞,惨叫声、喊杀声震天。
铁勒士兵虽然人数不及对方,可装备却是要比吐蕃通颊士兵好上许多。
这些吐蕃通颊士兵要么身着简单的皮甲,要么就干脆没披甲。
通颊将头做梦也想不到,这些护着辎重的士兵,摇身一变,变成了身着铁甲的精锐。
战场的局势,很快就明了了。
铁勒部众,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吐蕃士兵毫无还手之力。
将头见身边的同伴们越来越少,知道再不撤,就真来不及了。
“撤!”
奔着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能跑多少跑多少的原则。
将头下达了命令,同时带着剩下的士兵不管不顾地向山上跑去。
可他很快绝望地发现,自己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杨不平和他的骑兵,在刚才已经包抄到了他们的后面,正向着他们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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