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除非是张议潮本人前来,其他的人我一概不见。”
尚莫笃大怒。
踹门而入?
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你们拦住前院,他要是敢用强......”
尚莫笃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急促,充满活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诶,郭押衙,郭押衙,都督,都督他真不在.......”
一个年轻的军官带着一群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他自己府中的下人也跟了上来。
后者看了一眼尚莫笃,哭丧个脸,一副“我拦了,但是拦不住的”的表情。
“哟,这里风景不错啊。”
郭定边走到栏杆边上,凭栏远眺。
从这里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绵延的祁连山脉。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这个孤城便指的是锁阳城。
尚莫笃不说话,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郭定边。
郭定边见尚莫笃不说话,便从身后的人手中取出一份白麻纸制成的折子。
“看看?”
他走到尚莫笃身边,将折子递给他。
尚莫笃很是傲娇,眼高于首,仿佛郭定边是一道空气。
郭定边将折子收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
“我先自我介绍下。”
“在下郭定边,现任沙州左都押衙,负责和您这样的城中吐蕃贵族沟通。”
“其实吧,也不是过来找您商量,只是来通知您下。”
“鉴于瓜州城初定,人手短缺,需要大量士兵维持治安、防范有可能的敌人袭击。”
“所以经过昨晚我们讨论决定,征用贵府上的所有的奴隶。”
郭定边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尚莫笃如遭雷劈。
他猛地转过身,厉声喝道:
“站住!”
郭定边懒洋洋地看了尚莫笃一眼:
“怎么了?找我有事?我还要去下一家通知。”
尚莫笃冷冷一笑:
“大都督的章在我这,如果我不交出章,你们的文牒不盖章是无法生效的。”
郭定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尚莫笃:
“我知道啊。”
“所以我们又刻了一个。”
“哦,对了,还有,你现在不是瓜州城的大都督了,我刚忘了跟你说。”
尚莫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没有我点头,你认为城中的那些贵族们会配合吗?”
郭定边连连点头:
“配合,非常配合。”
他又从怀中掏出两张纸。
尚莫笃接过一看,皱起了眉头。
纸上的文书是用汉文写的,他看不懂。
不过右下角的吐蕃名字他却是熟悉的。
是城中的两个吐蕃贵族。
一个是求和派,一个是投降派。
然后他手中的纸,便被郭定边抽走了。
“这是他们释放奴隶的文书,至于你么,想签就签,不签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会把人带走。”
说罢,郭定边对着旁边的高参使了个眼色。
高参走到栏杆边上,吹了个口哨。
一百来号全副武装士兵出现在了院子里,他们手里的陌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尚莫笃面如死灰: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伤了吐蕃人的心么?以后谁还敢投降你们?”
郭定边挑了下眉毛:
“吐蕃人?你们能代表所有吐蕃人民吗?”
“再说了,和论恐热比起来,我们算是比较客气的了。”
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换成那位自封的赞普,这帮人早就被挑在长矛尖上了。
起义军暂时还没来得及对这帮人在城外的良田和牧场下手。
人口需要统计,田地和财产也需要统计。
当然,除了监军使和赞儿普以外。
郭定边倒是很想把这两位的家产还给他们的家人。
可他们都被灭了门。
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将这些人的财产充了公。
尚莫笃不想被灭门。
所以,他尽管气得浑身发抖,还是老老实实在自己的那份文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郭帅,我看这帮人很不服啊。”
从尚莫笃的宅子出来之后,高参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高的阁楼,对郭定边说道。
“不服?”
郭定边嘴角弯了一下。
“我跟张使君说下,回头圈块地方,把这帮人拢一块儿去。”
“喝酒吹牛逼可以,但要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他用手,比了个切脖子的手势。
正当郭定边在城中忙着收拾那些吐蕃贵族时,洪辩禅师也赶到了瓜州。
他直奔着城外塔尔寺而去。
一来作为佛门领袖,他要设坛讲法,安抚人心,二来张议潮找他有急事。
“沙、瓜二州光复,可喜可贺啊。”
老和尚站在佛塔前,眺望着瓜州城,感慨道。
“二州虽复,然强敌环伺,实难安睡啊。”
张议潮忧心忡忡。
“尚婢婢和论恐热现如今在河陇厮杀,但我判断,决战在即。”
“等到他们缓过神来,集重兵来犯,恐二州不能敌啊。”
一旁的张议谭更是叹了一口气:
“沙、瓜二州之地初定,百废待兴,时间太少了啊!”
洪辩禅师转过身,抬头看着身后的佛塔。
玄奘取经东归之时,便曾在这塔前讲经。
“不如,派遣使团前往长安,告诉朝廷沙、瓜二州光复的消息吧。”
他说道。
“我这边会派僧人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
张议谭连连点头。
“若是朝廷知道河西光复,必会有所行动,届时瓜、沙二州之围自解。
可张议潮并没有这么乐观。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向东之路断绝,需经过吐蕃所控制州县,纵使有僧人掩护,怕也是九死一生啊。”
“那就多派几路,总有一路能活着到长安。”
张义谭的声音不大。
一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然而却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阿弥陀佛。”洪辩道了一声佛号。
是夜,张议潮于瓜州城中连发十路信使,奔赴长安。
其中,便有洪辩禅师的弟子,龙兴寺主持悟真,以及右押衙高进达。
郭定边原本以为张议潮会点他的将。
照理说,作为踏白将,他责无旁贷。
而且,他知道这十路里,只有一路里能到长安。
便是悟真和高进达这一路。
他们取道漠北,绕了一个大圈,花了两年时间,才到了长安。
自己参与的话,时间应该能缩短不少。
可在议事会上,张义潮并没有提他的名字,也没有给他提建议的机会。
张议谭看向他的目光,也非常奇怪。
郭定边得留下来。
张议潮私下里跟自己哥哥张义谭说的。
于公,于私。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