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行人的目的,并不如李道玄所说,是来收锁阳的。
但他们还是在集市上买了整整一车。
李道玄还装模作样挑了好几家摊位,讨价还价。
掩人耳目的工作,还是必须要做。
采购完之后,商队直接去了旅馆。
郭定边让其他人先在旅馆中休息,自己则换了身衣服,恢复本来的面貌,带着李道玄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在来之前,沙州李家的人曾向他详细介绍过李家在瓜州的情况。
他们这次来找的人,叫李明振,字九臬。
此人年纪不大,但是是李家新一辈中的翘楚。
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张议潮的女婿。
现任瓜州录事参军。
这是唐朝设置在地方,有点像是御史一般的职位。
具体的职能主要是监察。
吐蕃占领瓜州的时候。
延续设立了这个官位,一般由汉人来担任。
不过主要是用来监察同样是汉人的官员的。
至于那些实际掌权的各州吐蕃贵族们,并不在被监察的范围内。
如果哪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告状告到他们头上。
这些吐蕃贵族会毫不犹豫地教他一些吐蕃官场的为官之道。
轻则丢了职位,重则被直接毒杀。
能做到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并不多。
而李明振便是其中一个。
沙州起义,锋芒直指瓜州。
李家参与其中,他的岳丈更是领头人。
可他不但没有被罢官清算,反而过得很舒服。
一帮子吐蕃贵族似乎把他给忘了。
毕竟,吐蕃无主,他们现在自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明振也就乐得清闲,低调做人了。
李府非常好找。
安宁坊坊内一条街上,最大的那个便是。
郭定边和李道玄来到了宅子门口。
宅子的大门相当豪华壮观,飞檐挑角,可与张宅匹敌。
“定边兄,我们俩这样子进的去吗?”
李道玄仰头看着匾额上大大的“李府”二字,有些吃不准。
“你在沙州的时候不是说这些豪族的大门不好进吗?”
“那时是藏着掖着,现在不用。”
郭定边一边说一边走向了大门。
他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头。
他的鬓角位置,有一颗又黑又大的痣。
郭定边想起了那边李家的吩咐。
眼前这个老头名叫刘万,原是李明振父亲李恩时候的家奴,后来跟着李明振来到了瓜州。
此人自始至终,都对李家忠心耿耿。
“老伯,麻烦通报一声,我们特来拜会李家主人。”
刘万正是疑惑,打算跟对方要名帖的时候,突然发现郭定边左手拿着一块上面刻着“李”字的黑色小铁片,在胸口闪了一闪。
老头认识这块铁片。
他脑袋伸出来左右看了一看,然后便打开门,将郭定边和李道玄让了进来。
“二位可是从沙州来?”刘万关上门口问道。
“是。”
郭定边掏出那块玉和一封张议潮的信,递到了老头的手里。
“行,我去禀报一声,二位在此稍作等候。”
不一会儿,刘万便回来了:
“主人正在和夫人玩耍,我这便带你去。”
老头的话吓了李道玄一跳。
他不确定老头的“玩耍”和他的“玩耍”是不是一个概念。
“我们现在去,合适吗?”他看了一眼前面引路的刘万,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郭定边,悄声问道。
郭定边从李道玄猥琐的眼神中,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这货果然是房中术研究多了:
“闭嘴,跟着走便是!”
刘万说的玩耍,自然是真的玩耍。
李明振正和他老婆两个人正在庭院的一张石桌上打着双陆(一种棋)。
郭定边和李道玄被带到的时候,两人正在因为刚刚投掷的一颗骰子而争执。
两个人都没有穿吐蕃服装。
李明振身着一件青色圆领袍,脚踏长筒靴,因为在家中,头发束着,没有戴幞头。
而他的夫人,张议潮的第十四个女儿张清禅,则穿了一件抹胸装,脸上简单抹了点东西,胸前如雪脸如花。
她右手小臂搁在桌子上,左手托着下巴,手臂旁边放着张议潮的信。
刘万咳嗽了一声。
张清禅抬起了头,李明振转过脑袋,见人来了,两人都急忙站起了身。
两人一个行了一个万福礼,一个拱了下手。
郭定边这边也回了礼。
刘万告退,同时将桌上的双陆棋盘也给收走了。
四个人围着那张石桌坐了下来。
“敢问那位是郭定边郭押衙?”李明振开口问道。
“在下便是。”郭定边说道。
李明振上下打量了郭定边一眼,然后和自己老婆对视了一下。
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郭定边一时间竟被两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表明了下自己的来意。
李明振摆了摆手,示意他岳父已经在信中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现如今,瓜州城内的情况,比较乱。
吐蕃贵族自己就分成了好几个阵营。
有主战派,以瓜州城观察使为首,思路就是积极备战,严防死守,谁来收拾谁。
有主和派,以尚绮心儿的旧部为主,主要纲领是保持中立,以丝路重镇为筹码,与各方修好关系,以保全自有势力。
有投降派,以城中原有吐蕃势力为骨干,主张直接向周边势力称臣,以求得武力庇护,免受刀兵。
不过投降派里也有分歧。
有支持投降论恐热的,有支持投降尚婢婢的,甚至也有支持投降张议潮的,只是比较少而已。
还有一派,便是以现任瓜州节儿尚乞禾为代表的不知所措派。
主战派攻击主和派天真,主和派说投降派不要脸,投降派则指责主战派不知天高地厚,将瓜州城上万人置于水火之中。
只有不知所措派比较公平。
他们不偏袒任何一方,主打一个“不好了!”、“怎么办?”、“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郭定边听完李明振介绍完情况,也忍不住抚了下自己的额头。
乱,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便是各方想法都不一致,城内心不齐,力量就被分散了,可以加以利用,借力打力。
坏事便是太乱了之后便会错综复杂,就像毛线球一样,容易抽错了头,反而越来越紧。
四个人便讨论了起来。
其实准确的说是三个人。
李道玄没什么话说,张清禅反倒是见地颇多。
经过一番抽丝剥茧的梳理和讨论之后。
他们定下了三条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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