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
阎英达带着悉董萨部落的一千多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沙州城。
张议潮亲自出城迎接了自己的这位朋友。
这一千生力军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们不但人数众多,而且看起来装备要比城中的起义军要好上不少。
在将这一千多人安排妥当之后。
起义军的几个领袖,连同各豪族首领,在府衙设宴款待了阎英达父子和悉董萨部落的其他几个首领。
宴席相对而言还算是丰盛。
羊肉、蒸饼、冷让(酿皮子)、蔬果.......
只是因为尚有战事,所以席间没有放太多葡萄酒。
“定边兄呢?定边兄去哪了?”
阎开山一进门,环视了大厅中的人一眼,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急切地问道。
安景旻倒是嘿嘿一笑。
可张议谭和索靑几个人,皆是变了脸色。
“放肆!”
阎英达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怎滴如此没有规矩?”
他冲着张议潮行了一礼,很客气地问道:
“敢问使君,郭定边郭君现在何处啊?”
安景旻笑得更欢了,虽没出什么声音,可战场的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翘起胡子下的一嘴白牙。
张议谭的脸色更难看了。
“郭君已经被我任命为踏白将,出城侦查吐蕃军队的动向了。”
张议潮为了防止场面进一步尴尬下去,接过了话头。
“可惜了,原本打算跟他叙上一叙。他年纪不大,但是很有见识。”
阎英达也没有丝毫避讳。
他瞥了几大豪族的人一眼。
从他祖上开始就一直不太瞧得上这些所谓的沙州豪族,所以才带着阎家举家搬出去前往寿昌。
也正因为如此,在寿昌的时候,他才对郭定边好言提醒。
如今看来,这些人确实如自己所想。
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嫉贤妒能的门阀见地,却是一点也没少。
“郭君尚且年轻,还需历练。”张议潮打起了圆场。
他很看重郭定边,所以不想现在给他竖立太多敌人。
阎英达突然想起了什么。
“拿过来。”
他冲着门外拍了拍手。
门外的随从捧了一个木盒子进来。
阎英达打开木盒子,里面赫然是一颗人头。
他将这颗人头,展示给众人看。
“此乃是是接替赞佑父子的新任部落使,他传令让我携部落全员男丁去悬泉驿与论鲁扎汇合。”
“我部落的人,是去不了了,只是不知道此时论鲁扎的表情如何。”
论鲁扎没有表情。
他的部队在悬泉驿驻扎了一天。
陆陆续续有各个部落的人到了,可唯独不见悉董萨部落。
这个汉人部落乃是几个部落中最大的。
如果他们不来,自己这边送死的肉盾少了不少,对攻打瓜州城有不小影响。
“他妈的,这些汉人是打算造反?”
帐下的一名十将使口中骂骂咧咧。
“等这次回去,我非带着本部兵马屠了他们不可!”
“不等了,让部队即刻出发!”
论鲁扎站起了身,下达了命令。
尚绮心儿死了,此时瓜州没有主心骨。
此便是战机。
战机一旦延误了,若是光靠他三千人攻城,就算是攻下了,也伤亡惨重。
到时候拿什么跟吐蕃其他势力扳手腕?
正当下属准备去传达论鲁扎的命令的时候。
大营外突然传来了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沙州反了!沙州城丢了!”
一个吐蕃士兵跌跌撞撞摔进了大帐。
他满脸污渍,衣衫不整,连头盔都不知道去了哪。
只见他“啪”得一下跪倒在帐前:
“节儿!不好了!张议潮他反了!内城丢了!达..达赤死了,索,索参军也死了!”
论鲁扎这一次,更加没有表情了。
不过他的胸口出卖了他。
纵使披着铁甲,也能看出剧烈的起伏。
“你刚才喊什么?”
论鲁扎眯起眼睛,看着帐下的这个吐蕃士兵。
士兵抬起头,愣了一下:
“小,小的说,沙州,沙州反了,沙州城,沙州城丢了......”
“推出去,斩了!”
论鲁扎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死有余辜!”
吐蕃士兵连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没说出口,便被拖了出去。
有的时候,说实话,容易丢了性命。
在那名通风报信的吐蕃士兵被斩之后,大帐中的气氛紧张的有些可怕。
各个将领都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而沦为和那名小兵一样的下场。
而刚才那名声称要屠了悉董萨部落的十将使更是因为自己的一语成谶而大气都不敢出。
论鲁扎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稍许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他知道那士兵所说的话是真的。
不过现在该怎么办,他有些犹豫。
是继续向前进攻瓜州,还是立马回城重夺沙州?
回沙州的话,那下一次进攻瓜州的机会,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可如果进攻瓜州,万一打不下来,损兵折将,自己老巢又被端了。
那成为吐蕃其他军阀的笑柄不说,自己的队伍也会越来越少。
搞不好自己帐下这些脑后长着反骨的家伙有一天会取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取而代之。
这种事,并不新鲜。
论鲁扎目光扫过自己帐下这些将领。
将领们一个个都被看的心里发毛。
而论鲁扎则更加心烦不已。
他手指头在案上毫无节奏地敲击着。
如果索参军在就好了。
最终还是一名部落监史开口说了话:
“节儿,那瓜州城中皆是带甲的士兵,现在去胜负未可知。”
“而那沙州张议潮纵使反了,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且经过一场大战,兵力必有损伤。”
“所以,在下认为,回防沙州成功的概率,会高一点。”
帐下的将官们纷纷附和。
他们倒不是觉得沙州好打。
而是因为这帮人在沙州经营多年,田产、宅子、家人、都在沙州。
你论鲁扎光棍一个,可我们却是拖家带口的,现在搞不好家人都已经当了奴隶,不杀回去,还是人啊?
论鲁扎看了眼自己帐下的这些将官,知道自己好像没有其他选择:
“拔营,回沙州!”
在距离悬泉驿不远处的断崖之上。
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眺望着不远处正在拔营启程的吐蕃军队。
“输了,给钱。”他冲着身后一个脸上纹着花纹的吐谷浑人伸出了手。
那个吐谷浑汉子不情愿地从腰间掏出两颗银珠子,丢给了年轻人。
他好像最近赌运不佳,一直在输。
“我要是论鲁扎,就去拼瓜州。”独眼的葛老瞎摇了摇头。
“他想去,可他的属下不一定愿意。”他身边提着陌刀的胖厨子笑嘻嘻地说道。
“去通知张使君,论鲁扎去沙州了,时间应该绰绰有余。”
郭定边对着身后一个骑兵下达了命令。
骑兵领命而去。
郭定边看了一眼身后其他八十余骑。
人数看起来不多,不过在他看来足够了。
他决定在路上陪论鲁扎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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