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使君只需振臂一呼!

  在张府的书房里,张议潮和他的亲哥哥张议谭讨论着起兵的事情。

  “论鲁扎弄死尚守思之后,投了论恐热,论恐热必然会许以重利,让沙州发兵夹击尚婢婢。”

  “是啊,两边从七年前就开始打,现在都已经是筋疲力竭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最终的平衡。”

  “届时沙州刀兵再起,论鲁扎携兵东去,城中空虚。我们便有机会了。”

  对于起兵的机会,兄弟两个人都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们到时候有多少人可以用?”张议潮问道。

  “我们族中靑壮男子皆可战、李家也肯定没有问题,但是索家......”

  张议谭一边掐着手指头,一边数着自己这边的同盟。

  “索家你是担心索参军吗?”张议潮问。

  他的哥哥点了点头。

  “索家他说了不算,索老太太深明大义,应该没有问题。”张议潮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一点。

  可即便是加上索家,似乎也不够。

  吐蕃的军制是部落军制,和唐朝前期的府兵有点像,不过区别是吐蕃打仗的时候全部落的人都要上。

  老弱妇孺,都得跟上。

  硕果仅存的汉人军户,届时肯定被征召。

  论鲁扎至少会在沙州城里留一个千户,大几百号的城防军,不太好对付。

  “我们武器也不够。”张议谭又提出一个难题。

  吐蕃统治沙州期间,为了防止汉人作乱,有段时间甚至连锄头都收上去了。

  没有兵器,和城防军死磕,伤亡肯定不小。

  “要不我们看能不能趁其不备,提前动一下武库?”

  张义潮说出一个方案,但很快被自己否决了。

  沙州的老百姓们确实苦吐蕃已久,但你造反总不能指望“只要使君振臂一呼,众人皆会相应。”上。

  有多少人脑袋别在腰带上跟你玩命呢?

  兄弟两个陷入了沉默。

  “主人,大公子和二公子带了两个人回来,他们中一个有你随身携带的玉佩,您是否要见?”

  “贤弟,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张议谭拱手告退。

  “不用,兄长,你待在屏风后面即可。”张议潮摆了摆手。

  他和自己的兄长之间,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正好让他帮自己掌掌眼,看看这个铁匠到底怎么样。

  张淮深只带进来一个人,然后便退了出去。

  这人胡子拉碴,皮肤黢黑,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

  张议潮的玉被他用绳子穿了起来,此时正在手里转着。

  “喏,还给你。”年轻人将玉甩回给张议潮。

  都督的身手还可以,一把接住那块玉。

  他费了好大劲才认出眼前的人,正是当初那个声称要“谋一国兴亡”的郭定边。

  “你在城外闹了不少动静啊。”

  张议潮把玩着自己的那块玉,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定边。

  “扎扎的死,跟你有关系吧?”

  “所谓的马匪,也是你在搅动风云吧?”

  “那赞佑父子,现在怕也是已经身遭不测了吧?”

  “是啊要不然呢?他们不死,我怎么造反?”郭定边大大咧咧地承认,“你就说行不行吧?”

  “还不错。”张议潮肯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除了扎扎。”

  “为什么?”郭定边有些不明白。

  “他这个蠢蛋活在原来的位置上,对我们比较有利。”张议潮说出了原因。

  郭定边觉得,都督说得对。

  “你此般回来见我,所为何事?”张议潮切入了正题。

  但他很快被郭定边反客为主:

  “你还造不造反?”

  张议潮当惯了谜语人,面对如此直白的逼问,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的时候。

  郭定边长驱直入:

  “造反要什么?”

  “人。”张议潮下意识地回答。

  “你现在人够吗?”郭定边咄咄逼人。

  张议潮沉默了。

  郭定边从衣服里掏出那颗狼牙,丢到了他面前。

  张议潮是认识这颗狼牙的。

  就像阎英达和智辩禅师的认识他的那块玉一样。

  这是悉董萨部落部落的承诺。

  张议潮还在看着狼牙,郭定边又说话了:

  “造反还需要什么?”

  张议潮不知该如何回答。

  “需要信仰。”

  郭定边取出了之前挂在脖子上的念珠,放在了桌子上。

  “吴和尚、呸、洪辩大师也答应了。”

  郭定边摊开了手。

  “你是不是还缺武器?”他一卦又打中。

  张议潮放弃了挣扎,示意郭定边有什么赶紧掏出来。

  这回是一张甘泉水兵工厂的兵器目录,里面的预计生产数量令人瞠目结舌。

  “你是要直捣逻些(吐蕃首府)吗?”张议潮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定边。

  “哦,先生产着,造反那天之前能造多少造多少,反正后面有的是仗打。”郭定边倒是很坦然。

  张议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我该做什么?”他问道。

  “使君只要振臂一呼,众人皆会响应!”

  郭定边行了一个交手礼。

  “没了吗?”

  张议潮嘴角抽搐。

  “哦,我差点忘了,要钱!”郭定边拍了下脑袋。

  张议潮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下:

  “要多少钱?”

  “能出多少?”郭定边腆着脸。

  “张某愿散尽家财!只求的河西归唐。”张议潮沉声说道,“你尽可向管家支取。”

  “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养老钱该留还是得留的。”

  郭定边很‘善解人意’,

  “主要是购买一些原材料和囤积一些粮草。”

  “有一个问题。”张议潮突然想到什么。

  “现在论鲁扎准备发兵,也在筹集军粮,如果此时大肆收购,引起市场波动,怕是会引起他的注意。”

  “使君有什么好的办法吗?”郭定边看着张议潮。

  您老不能光提出问题,也得解决问题。

  他要是能搞定后勤问题,就不会来找张议潮了。

  “你去找安景旻吧。”张议潮又把玉重新递到郭定边手中。

  安景旻郭定边知道,前不久还派三儿子送自己出城。

  沙州城中的粟特人都是大贾,控制着沙州的市场。

  而安景旻是粟特人的头。

  他自然有办法。

  “那郭某先行告退!”郭定边又比了一个交手礼,退了出去。

  等到郭定边离开之后,张议谭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捋着自己的胡子,看着郭定边远去的背影。

  “兄长觉得此人如何?”张议潮问道。

  “有经天纬地之才。”张议谭的评价简短,但是高得离谱。

  “此人行事看似荒诞,但不拘于法,达到目的便可。而且很多事情,似有未卜先知之能。”

  “只可惜不是我张氏子孙。”

  他感叹道。

  “不过......”

  “不过什么?”张议潮追问。

  “不过此人心思极其缜密,又非你我同族,怕非池中之物。贤弟应当留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张议潮笑着摇了摇头。

  只要自己看中的人,是不是同族,都不是问题。

  可以是亲儿子,也可以是义子。

  还可以,是女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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