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扎带着城防军的一彪人马大马金刀地出了营地,向着龙兴寺的方向开始前进。
这一路上行人、平民都像躲着瘟神一样远远避开,能闭门的闭门,能绕道的绕道。
“头儿,我们现在名声这么臭的吗?”一个士兵小声地问前面的一个军官。
“闭嘴,这两天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还没点逼数吗?再说了,也不至于。”
军官同样低声回道。
“你看,对面那个大和尚不就没避开我们么?”
“他后面那个大胡子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这些人是工匠,雕佛像的,你没看他们驴车上箱子边上挂着的工具吗?”
“那个大胡子还冲我笑呢。”
......
一帮人很快来到了龙兴寺的门口。
“将头,要不要将龙兴寺围起来?”下属问道。
“围什么围?你带几个人把侧门和后门看好就行了。”
扎扎一边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紧闭的山门,一边回答道。
他总觉得门口的那两尊罗汉像在盯着他看。
他打心眼里不觉得那三个人在龙兴寺里。
一个铁匠,一个道士,一个女人。
如果说知情,以龙兴寺和尚的那帮尿性,怎么可能让道士和女人进自己的地盘呢?
如果说不知情,三个陌生人凭什么能在龙兴寺这种地方待了两天而不被发觉呢?
就在扎扎犹豫着要不要吼上一嗓子的时候,龙兴寺的大门里,一队僧人鱼贯而出。
先是一排灰衣的和尚,然后是几个黄衣的和尚,最后才众星拱月搬拥出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端的一副庄严宝相。
此人正是龙兴寺主持,悟心的师兄,悟真大师。
“将头,今日造访鄙寺,有何贵干?”
悟真扫了一眼扎扎和他身边的那些军士,朗声道。
“礼佛!”扎扎摘下头盔,抠了抠自己的头皮,找了一个相对合理点的理由。
“既是礼佛,为何携着兵器?”
扎扎一时语塞。
动粗吧,不合规矩,虽然尚守思死了,可尚绮心儿还在担任着东道节度使的职位。
不动粗吧,场面僵住了。
于是士兵们和僧众开始在龙兴寺的门口大眼瞪小眼。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士兵身后响了起来。
“沙州节儿被刺,刺客尚在城中,观察使有令,任何人不得包庇阻碍,否则与刺客同罪!”
身着藏袍的索参军,从一群人中走了出来。
方才从扎扎那出来,他琢磨了下,估摸着这草包应该搞不定,于是跟了过来。
“阿弥陀佛,佛门乃是清净之地,不参与着世俗的是是非非,更不知道什么刺客。”悟真道了一声佛号。
“那劳烦主持让我们进去检查一番,我们也好对观察使有个交待。”索参军双手背在身后,沉声说道。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一样在龙兴寺门口回荡。
自佛教成为沙州主流宗教以来,几十年来都没人敢跟寺庙要人,更没人敢带着人搜查寺院。
众僧人面面相觑。
“不知此事,观察使可曾知会迁释门都教授洪辩禅师尚绮心儿是否知道此事。”
悟真向前走了一步,缓缓问道。
“已经派人前去瓜州报之,不过当前截杀刺客之事更为重要,耽误不得。”
索参军也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悟真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了看山门的挑檐和那两尊罗汉像,继续说道,
“主持三番五次阻我们进寺,难不成,那三个刺客,真的在寺里吗?”
“观察使说了,窝藏者,与刺客同罪!”
“杀”
“无”
“赦”
“放肆!”一个黄袍僧人走到了冲到了悟真的前面,指着索参军,“你大胆!”
索参军神情玩味地看着僧人,表情阴狠了起来:
“主持可记得大、小昭寺、桑耶寺的血流成河,难道您要龙兴寺今天重蹈他们的覆辙吗?”
他的身后,只听得“蹭”得一声,扎扎拔出佩刀,准备上前。
“悟道,不可妄动无明!”悟真喝止了自己师弟。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但想起师傅洪辩禅师的教诲之后,便恢复如初。
以命护道,远比以死殉道更难,更勇敢。
“都让开,让他们查。”主持说道。
“主持!”悟道神色焦急,还想说什么。
“让他们查!”悟真面无表情。
僧人们只得让开了一条路。
索参军抬手阻止了身后的面露凶相的扎扎,对着悟真拱手,嘴角翘起:
“主持深明大义,我会如实禀报给观察使,相比他对此也会非常满意的。”
说罢,他便让扎扎带着士兵进入了龙兴寺,自己负手跟在了后面。
“什么狗东西!索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待索参军的背影消失后,方才站出来的僧人悟道咬牙切齿道。
主持环视了一眼众僧,大多神色愤懑。
“主持,这帮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悟道贴到悟真耳边,“万一真被他们查出些什么”
“无妨,白天他们查不出什么东西。”主持很是冷静,他在人群中在寻找着什么,“悟心呢?”
“好像刚和三个工匠,还有一个安家的人出城去了。”悟道回答道。
“悟真,你且去城东南石窟,将这个消息告诉师傅,看他如何说。”
悟道行了个佛礼,便匆匆离开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所以龙兴寺中除了僧众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香客。
为数不多的,看见扎扎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纷纷向殿外躲避。
吐蕃士兵们在寺中散开。
当然,按照惯例,搜人是一方面,搜刮才是主业。
大部分士兵和他们的长官,将头扎扎一样,有着非常优秀的心理调整能力。
后者自从在山门的两尊罗汉像面前拔了刀之后,便再无顾及,踏进龙兴寺之后,便开始寻找起值钱的东西来。
反正已经得罪了佛祖,不如更彻底一点,钱财乃是出家人的身外之物,自己抢过来反而更有价值一点。
于是,在“搜查”了显贵殿、天王殿、乃至大雄宝殿之后,他的兜里多了一个纯金的法器和一串香客供奉的手珠。
“这些我要拿回去调查下。”他如是说道。
一旁的僧人,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他仍旧非常不满意。
于是目光又落在了大雄宝殿正中,那尊镶了金箔的如来佛像上。
正当他准备让手下动手,给佛像来个“刮痧”的时候,身后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扎扎,还是赶紧继续吧,这金箔真要刮的话,要刮到猴年马月去?”
索参军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眼前的这帮兵痞。
要不是脏活总得有人干,他根本不屑于和这些人为伍。
扎扎不情不愿地将贪婪的目光从佛像上挪开,开始继续搜查寺院的其他角落。
“这是去什么地方?”
在一个岔路口,他指着其中的一条土路问道。
“从这里出去是寺户的住所,都是一些穷人,替龙兴寺种点田。”悟真回答道。
“那这一条呢?”扎扎指着另外一条路。
“这里通向后院,主要是藏经阁和寮房。”
“藏经阁?藏的是佛经吗?”扎扎挑了挑眉毛。
“还有一些香客捐赠的贡品。”悟真直言不讳。
一听有贡品,扎扎两眼放光。
他随便挑了两个人去寺户那边,自己则大踏步向着后院走去。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