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夜深人静,徐府一片静谧。
一缕青色火焰无风自摇,在纸窗上,倒映出屋内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这次入关,比计划更快!”
沈妍单手举着酒盏,微微摇晃,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本以为,会被丰穗城的驻官拦下来……可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尊者给出的‘天机指引’果然精准,虽然不知道那姓谢的是什么来路,但傍上他之后,便是一路畅通无阻。”
“不是姓谢的厉害,而是尊者厉害!”
徐囿笑了:“尊者是何等人物?他既然开口,我等只需服从便是。信物可还保存完好?”
“自然。”
沈妍也笑了。
她对徐囿使了一个眼神。
这位太安城副城主抬手攥拳!
砰!
下一刹火焰摇曳,整间屋室都被密密麻麻的荧光照亮,但在外界看来,却是一片漆黑,如坠深渊。
这间不大的屋室,悬梁,立柱,四面八方,贴了密密麻麻近百张符箓,这些符箓毫无例外,全部都是用来隔绝气息,防止外界探查所用。
“放心,此地安全,隔墙无耳。”
徐囿平静道:“信物……可以拿出来了。”
得到了这个回复,沈妍才稍稍安心。
她不断深呼吸,调整心态,最终狠下心来,将小腿位置的符箓撕开……
嘶啦!
一道清脆如撕纸般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符箓另外一端竟是与血肉紧紧相连,撕开之后,鲜血肌肉粘附拉丝,沈妍面色骤然苍白,但动作依旧坚定,她将这张符箓彻底从小腿腿肚上撕下。
然后另一只手,深入血肉之中。
纤细五指,攥住一样坚硬物事,缓缓向外拔出——
整个过程,沈妍没有发出一道闷哼。
她仿佛在抽离自己的骨头!
数息之后!
“珰”的一道脆响!
浸染着鲜血的物件,落在地面之上,发出清脆声音。
沈妍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接近虚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将符箓重新贴上,符箓融入鲜血淋漓的小腿,原先被撕裂的伤口,就这么一点一点恢复成原貌。
没有人想到,这张符箓,其实是用来缝补血肉的!
若不撕开。
便不会知道……在沈妍小腿之中,还藏了这么一样东西。
徐囿眼神炽热,死死盯着沈妍取出的物件。
“这所谓的信物,到底是什么?怎么看上去像是一截骨头?”
沈妍面色苍白,眼中满是困惑。
她端详着这约莫只有一尺的古怪坚硬物件。
这像是一截指骨。
但……绝对不是人骨,如果这当真是指骨,完整手掌,至少是自己胸膛这么大!
“你不需要知道这物件是什么,只需要知道……这物件极其重要,如今顺利送入青州,你我都算是立下大功。”
徐囿将这物件接过,取了一张白绢,仔细擦拭之后,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他喃喃道:“接下来,我只需要在约定日期之前,将信物交给下一位使者,便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休息了好一阵子。
沈妍这才幽幽开口:“完成任务,是好事。”
“可为了送这物件进入青州,我可是忍痛杀光了灵罗山满门……就算北郡已被大褚皇室放弃,这件事情,迟早会迎来调查。”
“不必担心后续调查。灵罗山的麻烦,我这边自然会帮你抚平。”
徐囿柔声宽慰道:“目光放长远点,此事了结,尊者会给你十倍,百倍的报酬,到那时候你可就不止是一個小小的沈家家主,等到妖国南下,半个北郡封地都是你的!”
“半个北郡封地?”
沈妍垂眸笑了笑,自嘲道:“虽然我为妖族做事,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十分清楚的。此事兹了,沈某能够平安无虞当上灵罗山山主,便已知足了。”
“反倒是你……”
她顿了顿,有些费解地问道:“五枚青元丹,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就这么轻易给出去了?不借故推托一下?”
“欲成大事,不拘小节。”
徐囿坐在桌案前,故作轻松地来了这么一句。
停顿了一下。
“靖儿在场,我若做出违背平日形象的举措,他必定起疑。”
轻叹一声,徐囿无奈说道:“如今青州地界八百里禁,大小城池都在皇城司看管之中,游海王是铁了心要查出‘妖族内奸’,若在太安城内出现异样,哪怕只有一丝动静,也可能会被捕捉,放大。”
听到“妖族内奸”四字。
沈妍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你不是已经亲自确认过了,那谢真身上确确实实,没有丝毫元气……”
“小心使得万年船,八百里禁不可怕,游海王也不可怕。”
徐囿神情凝重,缓缓说道:“游海王背后的那位年轻国师,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人物。尊者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被‘浑元仪’捕捉到丝毫因果,以我对皇城司的了解,青州三十六城,恐怕都在‘浑元仪’的监察范围之内,如果在城内动手,必定会被看见。”
沈妍挑了挑眉:“城内动手……会被看见?你的意思是?”
“没错,浑元仪可以监察天机,捕捉因果。可再厉害,也不可能布满整座青州……”
徐囿舔了舔干枯嘴唇,喃喃开口:“我早在太安城城外,布下了一座断元阵,只要谢真今夜率人离城,那么便是动手之机。天机隔绝,杀意迸发,我不相信这场杀局还能被‘浑元仪’看见。”
沈妍长叹一声。
她感慨问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留有后手。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杀了谢真?”
“如果只是一枚,两枚,倒还好说。哪怕是三枚,忍忍痛,也就给了。”
徐囿眼神冷漠,“怪就怪这少年胃口太大,跟道门学了几张不入流的符箓,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向我狮子大开口……”
沈妍回想起路上相处的细节。
以及丰穗城那位驻官其后大改观的异样。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我总觉得那谢真很古怪,伱就不担心他是扮猪吃虎?”
“扮猪吃虎,他也配?”
徐囿闻言,嗤笑一声:“这小子我已经看透了,浑身上下没有连一丁点元气,这也就算了,他连件本命法器都没有。”
自己察觉不到元气。
要么,谢真是个普通炼气士!
要么,谢真是高出自己好几个境界,高得没边的大人物!
即便是洞天境巅峰,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少年看上去就十六岁多一些,能有洞天境巅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整个大褚,近百年来,都没有这种天才!
除非是道门转世真人!
这种可能性,简直堪比海底捞针……至少徐囿不信,如果真是转世真人,能贪图自己这几枚青元丹?道门奉为座上贵宾的顶级大人物,哪里会瞧得起自己这点小小家当?!
便在此时,响起“嗡”的一声。
屋阁之中,爆发出一阵颤鸣,悬在梁柱之上的一张符箓绽放出璀璨白芒,正是在提醒徐囿……太安城外的阵纹已经启动,有人入局!
“好!”
徐囿眼中爆发出一团精芒。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心里有鬼,拿了青元丹就想跑路!”
至此,徐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伸出手掌。
兵器架上横放的那杆大枪,倏忽飞起,落入他掌心之中。
“谢真啊谢真……”
徐囿掌心攥紧大枪,感受着寒铁传来的凉意,冷冷开口:“拿了东西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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