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梓偷偷从祝家跑了出来,她希望能再见到祝零一面,而也正是这一举动惊动了祝元,当天晚上,祝元将阿梓奸杀,再无人过问此事。”
“那后来呢?”
道长长叹一声,说道:“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在玄心观屠杀案之后,祝零急火攻心,旧疾复发,七窍流血,在阿梓去世后的不久后便也死去了。”
我沉默半晌,回答道:“那他是怎么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这也正是那姑娘最后悔的一点……”
阿梓死后,她的魂魄因为凤翅金簪的缘故没有散去,她得以和祝零相见,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打算再隐瞒下去。
阿梓将祝元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祝零大怒,但此时的他早已被鬼相盯上,回天乏术了。在不甘与怨恨之中,祝零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因其死后怨气不散,加之被咲傩阴气相侵,原本的心智和记忆几乎也慢慢消弥了。
“邪物会附身在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身上,那时候的祝零已经濒临崩溃,阿梓和我说过,她很后悔当年告诉了他一切的真相,如果她没有说,或许他能够坚强的活下去。但我否决了她,因为我很清楚,在那孩子心里,他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再后来的事,或许你也有所耳闻。因为玄心观的命案,祝元担心被摸清底细,这几十年前,他改名换姓,伪装成了一个地方的酒庄老板,一路平步青云,至少在这座城里,他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我倒是清楚,我听小马跟我提过一嘴,刘准也就是祝元,早已经成为地方的一根经济支柱,加上他人际关系甚广,家族实力雄厚,想要推翻这座船,恐已经不太现实了。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证据,玄心观的大火案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档案几乎都已经再难查到,更别提还有人愿意去追溯一个那么邪门的案子,再者,即便抓到了祝元,以他的关系网,很快也会被释放出来,他手里掌握着这座小城的经济命脉,大船一旦翻了,那些船上的渔民只能跟着遭殃。或许,这就是为了尽管很多人清楚祝元的身家,但依然选择为他卖命,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如此呢?
后面的事情,即便道长不和我讲,我也猜到了个大概。祝零的死触动了商羽,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懦弱会酿成今天这个局面,已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他们这些江湖术士,不怕邪祟不怕恶鬼,怕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祝零死去的消息,祝元应该很清楚,他害怕自己的弟弟做鬼寻仇,便答应了老爹的交易,将饕餮壶保管在自己身边,打算以毒攻毒。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但不想在多年后,他居然在自己的马场下挖出了当年本应随阿梓一起下葬的凤翅金簪。
这一切都在商羽的计划之中,他应祝元的请求去给金簪祛邪时,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祝元得知后恼羞成怒,随即杀掉了商羽,但商羽早有准备,用等身的纸糊人为自己续了身子,从此消隐在糜丘之间,确保祝零的冤魂不会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
祝元很清楚,商羽虽然只是个老掉牙的叫花子,但他一定是个心腹大患,为了永除后患,祝元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他雇人将商羽所住的那栋烂尾楼里的人全都杀了个精光,只有封住这些人的嘴,才能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将他们的尸体埋在水泥墙里,并派人看守。
之后,他买通警方的一条内线,这也就是为什么多年以来一直没人查到这两起案件之间的关系,商羽本想以身为饵让祝元再次沾血,这样他就难脱杀人的罪名,但商羽却没想到,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因为小区内无故失踪住客,其他的人们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值得纷纷搬离,那个小区也就荒废了下来。
将一切都告知与我之后,道长对我说道:“最后一张面具,现在还在祝零的手中,如果不毁掉它的话,洞子里面曾经被面具压着的冤魂会全部被放出来,那个时候,恐怕就没人能再……”
话说到一半儿,道长突然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黑血不停地从他的眼中,鼻中,口中涌出,很快地上便积满了一摊血泊。
“道……”我还没说完,他伸出一只正在冒着黑烟的枯手对我说道:“他……来……”
我想伸手过去拉他一把,却不想被小鬼拦住。
“没用了。”小鬼冷冷地说道。
“救救……那……孩子……”随着最后一声消失在空旷的尸洞中,我面前早已只剩下了一摊残留着一丝烟尘的黑色液体。
“看来祝零被那东西影响的不浅,早已经失去了他自己的本性,但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似乎在告诉他应该要怎么做,如果不毁掉面具,返生法场恐怕就真的要成功了。”
我低垂着头,还正为道长的死感到惋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从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我和小鬼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漆黑的尸洞中,居然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
“怎么会是他?”我有些惊愕,因为这人正是我在刘氏酒庄碰到的那个自称为刘准手下的大叔。
还没等我缓过来神,只听到一声皮肉绽开的响动,一根小臂那么粗的木刺居然直接从那个男人的背后穿胸而过,血液瞬间喷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刚准备看向小鬼时,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居然出现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大洞,而就在这时,一阵疼痛感迅速地传遍了我的全身。
“你的选择呢?谢观一?”中年男人的背后好像浮现出一张惨白的鬼脸,那是一只刻着红色符咒的面具,他的嘴正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一边对我笑着,一边拖着那个死去的男人遁入黑暗。
“别!”我瞬间惊醒,发现自己居然正坐在阴灵庙当中,胸口也并没有什么大洞,徐乙,冉洪,大猿,一众人围成一圈看着我。
我扶着额头慢慢坐起来,只感觉不住的目眩,大猿见状连忙将我搀起,问道:“牛逼呀,快跟哥们说说,你在那边见到了什么?”
“怎么就牛逼了,我干嘛了?”
大猿朝叶瑶那边努了努嘴,于恬此时居然已经清醒了过来。
我想起了那个被木刺贯穿的男人,神情紧张地掏了掏自己上衣的口袋,一只已经破损面具被我拿了出来。
“还灵相?”冉洪皱了皱眉,问道:“观一,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面具怎么碎了?”
我努力回忆着一切,说道:“道长死了,这张面具是戴在他脸上的。这么说来,应该还剩下两张。”
“道长死了?”大猿疑惑地问了一句。“不对啊,那于姑娘……”
“怎么?你们发现了什么?”
冉洪沉着脸说道:“于姑娘对我们说,她预见到了你的死,你会死在沉血冢里面。”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于恬,她虚弱地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没错,幻觉中我确实是死了,只不过还有一个人也死了,好像是……”
我说到一半儿突然觉得不对,因为如果幻觉中那个死的人本来确实应该是我,但是那个铃铛小男孩把我引到那个地方,是为了让我见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在幻觉中代表的角色并不是真实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个死去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可于恬的预见又是怎么回事?
我脑子一团乱麻,索性站了起来,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过的一切,突然,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想,或许那个死去的人本来应该是我,但是应该有人做了什么事情,阻止了我的死亡。”
“放心,只要哥们在,保准让你或者回到甘肃,咱们去那洞子里面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冉洪和徐乙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几秒钟后,冉洪才叹了口气说道:“沉血冢里面多年冤魂不散,阴气极重,加之是返生法场的中心,所以如果真的要去的话,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这话一出,我自然不同意,不管怎样,我在幻觉中看到的一切一定都是现实中的反射,总能帮上点忙。
冉洪还想回绝,但徐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别犟了,咱们都老了,没必要和年轻人争,但你毕竟是纸尸井,就跟他一起去吧。”
大猿走出庙门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显然还是有些生理上的抗拒,不过好在,这一次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徐乙把大猿和叶瑶叫去处理祝家老院的事情,而我,冉洪和于恬则向沉血冢进发,其实我本不欲让于恬也跟着,但是冉洪的理由是,如果要找到法场的中心祭坛,就必须要这个姑娘的帮助。
一路上,于恬都很虚弱,我扶着她一步步慢慢地走着,她似乎还没有从邪祟反噬的作用中脱离出来,总是无精打采的,话也很少。
阴灵庙到沉血冢的这段路已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长了,也许是走了很多次的缘故,当我再次站在那个洞口面前的时候,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洞口还是那两截熟悉的麻绳,我因为在幻觉中下去过一次,所以格外的熟练,系好绳子之后,我带头第一个爬了下去,冉洪则跟在我的后面。
这一次再下到洞子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不适应,也许是亲眼目睹了道长的死亡,现在的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
沉血冢的底部构造与我之前看到的相同,但不一样的是,已经没有了站在两边的尸体,只有一条通往黑暗深处的长长的走廊。
我们三个尽量都贴得很近,确保彼此不会被什么没有发现过的机关给分开,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是如此的轻松的时候,看到长廊尽头的一幕,我再一次呆住了。
那个像是观门一样的东西此时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很普通的小木门,木门上面刻着两只奇怪的人脸图案,虽然这个图案我很陌生,但是这扇门的样子我再熟悉不过,这居然是祝家老院的那扇院门的样子。
“这里……和我之前来过的地方不一样。”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也许是因为纸人的影响,某些东西也随之改变了。”冉洪走上前去,缓缓地推开那扇木门,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又是一条奇怪的走廊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只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这条走廊我却觉得如此陌生。
两边的墙壁上有很多精美的画作,大多都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更加离奇的是,这条走廊居然还铺着一条很长的地毯,毯子上绣着一只腾云驾雾的金龙,看上去相当漂亮。在我们的左侧还有很多紧闭着门的房间,诡异的是,这些房间里面全都亮着烛光。
“这不是祝家老院里面的布置啊,怎么回事?”
冉洪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显然他也不清楚到底出现了什么差错。
走着走着,两边墙壁上面的火把突然亮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位于我们左侧的一道门也随之打开,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还是决定进去瞧一瞧。
房间内的装饰很漂亮,是类似于清朝时期的风格,在房间内的右侧有一扇屏风,中央则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摆着一块无字的牌位,牌位前有香炉,不过并看不出来供奉的是谁。
正当我们疑惑的时候,突然,一阵细声细语的说话声传入了我们耳朵里。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都向右侧的那个屏风后面看去,此时的屏风上居然映出了两个人影。
“去熬药吧,夫人还等着呢。”那个坐在椅子上面的人影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老爷,夫人已经好几日不吃饭了,再这么下去……”
椅子上面的人影站了起来,将手背到后面说道:“此胎若是留下,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说罢,那个人影拿起了桌上的一包什么东西,全部倒进了一个碗里。
“去吧。”此话说完,人影竟发出了一阵阵的抽泣声。
“造孽啊……造孽啊……”
屏风里的烛光熄灭了,人影也随之不见了,我正疑惑的时候,转头看去,居然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房间门口,似乎在看着我们。
“谁?”冉洪和于恬听到我的这一嗓子也转过头去,却没想到那人转身便走了,我急忙跑出了房间朝前方看去,走廊深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垂着头,一动不动地面对着我们站在原地。
冉洪下意识地拿出照尸镜来,但我却拦住了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女人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这句话,垂着的头微微抬起些,好像对着我们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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