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说完转身便向楼梯口走去,独留下我一个人被钉死在石像上面,我绝望地看着自己已经淤肿的右臂,如果再这么下去,我怕是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儿,甚至大猿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地方。
思来想去,我再次用力想要把那根铁刺拔出来,这次我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感觉到铁刺的末端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些,但是很快便又卡死,任我怎么用力,也只有从石像上面掉落下来的灰尘而已,铁刺再也分毫不动。
等我再想尝试的时候,发现因为刚刚的冒失,自己的手臂处的创口好像更加严重,轻轻碰一下都会疼得要命,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这根铁刺上面抹了什么东西,这痛感迟迟不见好转,像是有很多倒刺挂在了我的伤口处一样。
我急的满头大汗,慌忙之中,居然摸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似乎有一根细长的东西。
我将那个东西拿出来,这竟然是一根又细又长的草,这草通体红色,末梢处略黑,我突然想起,这应该阿梓和我说过的沸毒草,虽然那时候我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身旁的木头上面长了很多这样的草。
据阿梓说,沸毒草能让人产生类似于幻觉的作用,既然能缓解我的晕眩感和痛觉,应该也能当做麻醉剂一样,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那根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差点没让我把胆汁都呕出来,怪不得要人晕厥的时候喂,这东西一般人还真咽不下去,又腥又苦又涩,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
但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我强忍着恶心,把那根草一下子吞了下去,当时好像确实没什么感觉,不过当我再用手去拔那根铁刺的时候,手臂处的痛感的确减弱了不少。
我又一次鼓足了力气,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那根铁刺往外一抽,顿时整个手臂从铁刺上解放了出来,而那根铁刺依然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连忙看向自己的伤口,它正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了黑紫色,为了方便后续的追踪,我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条,一半给自己的手臂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另一半则包裹在那根铁刺上面,这么使劲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被我蹭下来一层粉状的黑色物体。
我凑近闻了闻,这并不是铁锈,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怪味,看来只能到时候让商羽看看了。
我拖着受伤的胳膊连忙沿着楼梯跑到了入口处,从原来暗格的地方钻出来之后,我在院子里面绕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周围仍然一片漆黑,我顺着马场出来的那条路一直往蜈蚣岗的方向走,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点点的亮光,这亮光虽然微弱,但是在黑夜中十分地醒目。
去客店的路我走过很多遍,根本没有这么近,也就是说这亮光根本不是客店里面映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本想换一条路走,但是想了想,在殡仪馆的事情过后,听小马说,好像这边就有了巡逻的警察,或许是我多想了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朝亮光的地方走去,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巡逻的夜班警察,居然是曾经那个救了我一命的殡葬用品店。
当我看到这家店的时候,心里就凉了半截,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店老板和我说过,一般人是看不到他这家店的,除非那个人已经命不久矣,这么说,我是又摊上事儿了。
我叹了口气,拖着受伤的胳膊走到店们前,刚准备敲门,却发现这门并没有完全关严,而是露出了一条缝隙,就仿佛是知道我会来这里一样。
我轻轻推开那扇门,果不其然,老板正坐在柜台前,嘴里还念叨着类似于经文一样的东西。
他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示意我将门关上。我疲惫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老板见我不说话,合上手中的经书,从柜台走出来,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也不绕弯子了,老板,你就告诉我,我到底还能活多久。”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几秒后,也不回答,只是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摇了摇头。
“活不过今晚吗?”
“我的意思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毛病,虽然你擅自服用了沸毒草,但是剂量不多,造不成什么大气候,再说钉在你手臂上的那根黑刺,上面的粉末只是一些不起眼的纸灰而已。”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不是他完全知晓我的遭遇,而是不敢相信那些粉末的真正成分。
“我不仅是个丧葬店的老板,同时也是个医生,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只是,跟着你的那帮人,怕会是因为那些遗留在你身体里的纸灰再次找到你。虽然那只是一些纸灰,但是他们应该往里面加了一些猫血,通过纸尸中的占卜之术,可以很轻松地得知你的位置。”
“你......”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前面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老板,他居然还知道纸尸术,这东西我之前已经说过,只传谢家,得知其中内容的外人可以说少之又少,除非是像商羽那样的高人。但我转念一想,他既然曾经和那些玉面人一起出现在我面前,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之前和我说,不是只有快要死去的人才能看到你的这间屋子,可如果我没事的话,我为什么能看到?”老板听到我这么问,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
“我曾经也告诫过你,不要再回到那个殡仪馆,但是没想到你还是去了,而且居然还差点把命搭在里面,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的命数,为什么还不听我的劝告?”
“有些事情我需要了解个明白,如果错过那个机会,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话,我想有些东西我应该能知道来龙去脉了。”
“首先,你并不是将死之人。其次,有些事情是要看缘分的,也并非你想知道就能知道。”
“那,我现在坐在这个地方,算是缘分吗?”
老板眼睛轻轻一眯,说道:“是不是缘分,我说了不算,而且,或许是某些东西驱使你来到了这里。”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哼,你这鬼脸和尚还真有点本事,算爷爷我小看你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没事儿,小观子,有我在这儿,这和尚动不了你。”
“小鬼?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听他的意思,难道我面前的这个老板也是鬼?
“我是人是鬼并不重要,倒是你,把一个大活人带到我这个地方来,你应该很清楚我这儿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是怕他死还是盼着他死?”老板依旧嘴角带着笑意,看得我有点瘆得慌。
“你少给爷爷我来这一套,有我保着,这孩子不会出事,倒是你,你和那个殡仪馆的老鬼到底是什么关系,需要我全部抖出来让他听听吗?”小鬼这番话,又让我想起了蒋晨的那个笔记本里面提到的内容,难道这老板和蒋晨真的认识?那这么说来,这老板是鬼倒也不稀奇了。
“我看你也是有些本事的小鬼,就不想和你斤斤计较,但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事儿对他是利是害。”
“你少在这儿装蒜,你要真是安的好心,那门口的菜园子里面,你为什么要埋鬼苗子?你又为什么要和那些半死不活的面具鬼在一块?”
老板见小鬼越说越多,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说道:“你自以为自己知道些因果,就揪着我不放,你要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谢家的长子还会横死在于府之中?”
小鬼听到这一句话,没再出声,这老板说的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他居然说大哥是死在了那个早就已经没落消失了一百年的于府里面?
老板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有高人指点,我不便多问,但是既然你到了这里,我就告诉你一个解冤之法。”
“解冤?什么冤?”
“去玄心观,找到那棵种在观中的祓孽树,从树根处往下刨,自然会得到答案。”老板说完,无论我再怎么询问,他都不肯再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里面的房间。
我见问不出什么东西,便也不再多留,连忙出了店门,刚走离那殡葬店没多远,就听到小鬼长叹一声:“照他说的办吧,我自愧不如他,这人来历不浅,不可深交。”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见人家比你强,你这是眼红了?”
“你还记得上次在殡仪馆,有人救了你吗?”小鬼突然问道。
“记得啊,但是我没看清那人长啥样,要不然我肯定好好感谢他,要不是那人,我可能小命就没了。”
“就是他救的你,他根本就不是人,你当然看不到长什么样。”
“你这话认真的?他救的我?可他......”小鬼打断了我的话,继续说道:“打那天起,我就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你是看不出而已,他半人半鬼,实在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我能确定的是,他和蒋晨身上有同样的阴气,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可如果这么说来,他救你的事情就说不通了。”
“你既然是阴间的小鬼,你还查不到他的底细?”
“你们这些人不是还常说一句话,强中自有强中手,但是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好货色。和司云不同,司云虽然是鬼幕门,可身上的阴气不外露,一般人看不出,除非他自己想让你知道。但这个人,虽然还有一半身子没入土,可阴气却重得吓人,就连一般的冤死鬼都没有这么重的阴气,而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是个念佛诵经的阴阳先生,我实在想不通。”
“那,他说的话是不是一定靠谱?”
“这我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他好像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但多点心眼总是没错的,还是先回客店那边再说吧。”
“等等,你先别走,你能不能告诉我徐乙那边怎么样了?上次冉洪跑去救人,到现在还没个信,已经一整天了。”
“看不到,我附在你的身体里,若是强行在阴间找人,等于后天给你开了个阴阳眼,这是折你寿的事情,你先不用担心这个了,他们两个人都是纸尸井的,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和你通气。”
小鬼的声音减弱,但这次他刚准备消失的时候,又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小观子,那玄心观不是个久留之处,我看不出观里藏着什么东西,怕是有一股不知道哪里的阴气罩着,周围一定有厉鬼,你要自己小心。”说完这句话,小鬼的声音便完全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
不过让我稍稍有些安慰的是,这次没等我完全走到客店门口,我居然碰到了在外面散心的于恬,她看我右臂被血染红的布条子,连忙把我搀扶回了客店里面。
“你这是怎么了?”于恬一边拆着纱布一边说道。
“被鬼找上门了,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救出老徐了吗?”我摇了摇头,和于恬说明了冉洪离开以及我经历的一切。
“这么说,现在俩人都失踪了?”她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紧张。
“不要紧,小鬼告诉我他们应该没什么事,等到天一亮,咱们就去玄心观,这次不能再晚上去了,靡丘死的人太多,晚上去怕是什么东西都能碰见。”
于恬默默点了点头,我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溜达?商羽和大猿都睡了?”
“睡了。”她给我上好药包扎好之后,坐到旁边说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我听到她这一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们于家人是不是都有居安思危的家训?所以你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于恬好像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话,只是缩成一团说道:“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噩梦而已,不至于把你弄得睡不着觉吧?再说了,你不是会抓鬼吗?你还怕这个?”
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噩梦,但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梦到一个女孩儿,她一直在对我喊着救救我,周围一片漆黑,就在我想靠近她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去跑开了,任我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我追到一棵大树面前,女孩儿消失了,呼救声也消失了。”
听到这儿,我原本轻松的笑容僵住了,问道:“等会儿?大树?什么大树?”
“就是一棵挂满了很多用来祈福的红布条的大树,树上还有很多没有干透的血掌印。”于恬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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