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躲了,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有什么不能挑到明面上说的吗?”司云坐到了身后的祭坛上,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我。
“居然是你,这神殿里如此之重的阴气,应该都是你搞的鬼吧。”小鬼突然开口道。
“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不是吗?不过你们对我没必要产生这么大的敌意,我现在不听任何人的摆布。”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那口还留着嗡嗡的余音的大铜钟。
司云从祭坛上沿着石阶慢慢走到我面前,打量了一下说道:“你这身子骨已经快不行了,要是还一味逞强的话,可要小心变成真鬼。”
“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应该和你说了,你现在身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人的气息,要不是六根鬼一直在你身体里,你现在怕是已经和当年的婳姑一样了。”
“这神殿所有死去的人,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和你有关系对不对。”
“严格来说,不止是神殿里,那个后来没有被婳姑的计划抹去的瓦瓦萨村,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亲手毁掉的。”
“为了给你的妹妹报仇吗?”司云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我的心脏的位置,我本想下意识躲开,结果还没挪动半步,就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像是被什么人在一刀一刀地割开自己的皮肤一样。
待疼痛感消失之后,我看到司云的手里已经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我从古城带出来的铜钱,一个是他亲手给我的玉璋。
司云用冷冷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不太喜欢自己的私人闲谈时间被其他人偷听,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让你身体里那几个小鬼暂时睡一小会儿,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把那枚铜钱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便连同玉璋又一起扔给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砂纹那家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说什么?砂纹?你怎么会认识他?”我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放大了些声音,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别这么激动,如果我想取你性命的话,你根本不可能安全地从过去的瓦瓦萨村里回来,我只是对你身上的一些事情比较感兴趣而已。”司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居然没有丝毫的温热,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散发出的温度,严格来说,不是一个正常的活着的生物能散发出的温度,他的手接触到我肩膀的那一刹那,我感觉一股阴冷从脊背顺流而下直到我的身体里。
怎么会这样?不过回想起来,皮子爷和婳姑的过去也是他告诉我的,如果他真的别有用心,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呢?为什么要救于恬呢?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以前的瓦瓦萨村呢?
“那个跟着你的家伙相当执着,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一般的孤魂野鬼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你估计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吧。”
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什么东西,要说仇家,可能老爹那辈有几个,不过也不至于放出厉鬼来要我的命啊。在我消失的那段记忆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了,但现在我还记不起来。
“那东西很难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在岩洞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会儿?我被暗流冲到神殿,是你救了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他的地方我可能管不着,但是在我的地盘,我不想看到有人再死在这里,而且我也和你说过,我并不讨厌你,如果我们不是形同陌路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帮你的忙。”
“所以,你现在还要骗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没必要了,除了我们兄妹之外,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我说过,我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快压不住她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司云这番话说得相当诚恳,就好像我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狠角色一样。
“她?她是谁?”
“我的妹妹,司画。”司云说完这句话,那口悬挂着的邪钟又响了一声,就像是在呼唤同伴一样,他是在回应天璇珠吗?
我拿出那枚从死尸嘴里取出的天璇珠,问道:“你的妹妹,和这东西是不是也有关系?”
“她想用那口铜钟让映月之夜提前到来,等到那个时候,不管是那些变成怪物的瓦瓦萨人,还是藏在雪山里的壶都会变成她用来还魂的祭品,仪式一旦完成,圣湖就会彻底被毁,所有死在这里的人,不只是瓦瓦萨,还有那些无辜的被献祭的人,都会永远被封在邪钟里,永世被诅咒不得轮回超生。”
司云的这番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他是想阻止他的亲妹妹吗?
“如果那些人的怨魂无法超生,就会再次被邪祟利用?”
“有这个可能,当年害死瓦瓦萨一村人的性命的那个东西,和盯上你的那个东西,有可能是同一个。它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除了和你的恩怨之外,只有可能是再一次为了复生而来。”
“那你妹妹呢?她只是因为不想死,就打算和邪祟合作吗?”
“不完全是。”司云的表情凝重下来,缓缓说道:“自从得知婳姑过去的真相之后,她对瓦瓦萨人恨之入骨,估计是想完成婳姑未尽的遗愿,彻底把那些人打入地狱,但问题是,如果这么做,不仅会波及远在深山里的壶,而且那些因她的仇恨而无辜被献祭的人也会被牵连,况且,婳姑对瓦瓦萨的执念,从不是只有屠杀而已。”
“如果复生仪式完成,邪钟就会锁住所有的冤魂,那当年的小五......”
“也会和那些人是一样的下场。可能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想法,邪物才会找到她,趁机利用这个机会。”
“但是,仇恨是无法弥补对过去的亏欠的,只会徒增更多的仇恨,那些瓦瓦萨人,虽然利用婳姑的力量玷污了圣湖,辜负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理应受到惩罚,但绝不是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仅靠我一个人,阻止不了他们,更何况......”司云转过身去,没再说下去。
“这铜钟......”我话音未落,就感到后面一股阴风直接灌进我的身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似乎在奈陀吉古城也遇到过,难道是那个大家伙来了吗?它从一开始就跟着我?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开门的居然是于恬,她的脸上已经蔓延了很多的死纹,一只手还拖着已经昏迷的大猿。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反应过来,司云已经冲过来把我拽到他身后。
“别过去,这个女孩身上有很重的阴气,不太对。”
于恬看到司云的样子,有些讥讽地笑了笑,说道:“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小司,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的吗?”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从表情和动作上让我确定,这绝对不是于恬。
我看向一旁的大猿,意外地发现,他脖子上的那个炸弹居然已经不见了,是这个邪祟干的吗?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你也别碍我的事。”于恬看向我,诡异地笑着说道:“小子,我没想对你怎么样,不然我也不会救你的这位朋友,只是我需要借你身上的东西用用,我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你说的我听不懂,快点从这女孩的身上滚出去。”
“你就不想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你那个老爹,他到底骗了你些什么吗?”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有些犹豫,这些确实是我在一直想要知道的,但这个邪祟又为什么会清楚呢?
“你好好考虑吧,我会再来找你的。”说罢,于恬便昏了过去,又是一阵阴风刮过,看来那个东西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
“居然是她,我早就该想到......”司云在一旁嘀咕着,我连忙过去查看于恬的情况,不过好在那个邪祟离开之后,她脸上的死纹就几乎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大猿的身体状况看上去要比于恬好一点儿,只是晕了过去,邪祟并没有对他下手。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附到这女孩的身上,这邪物认识她。”
“你说那个家伙认识于恬?”我突然想起,刚刚听那个邪祟的意思,它和司云之间似乎有相当密切的联系。
“瓦瓦萨......”殿门外传来了嘶哑的声音,是那群人,当时那群追着我的布袍人,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抬着的尸体不见了,只剩下这群人在门口不断地往殿内涌入着。
“难道,仪式提前了?”司云疑惑地说道。
我还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发现,在队伍的最后好像多出来一个穿着布袍的人,这个人的袍子上面沾满了血迹,我之前并没有见过。
正在我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个身上带血的布袍人走到了这群人的最前面,慢慢地抬起头来,我看清了他的脸,这个人,居然是已经死去的皮子爷。
“华叔!”司云突然痛苦地蹲了下来,双手像是无法控制一样抱着自己的后颈,慢慢地,他的手指居然插进那层煞白的皮肤里面,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双臂流到地下,同时背后的铜钟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的来临一样,不住地震动着。
很显然,司云并不知道皮子爷的死,我猜,那个花皮脸,还有那个面具人,他们或许也是来找我的邪祟安排的吧,是那个家伙杀了皮子爷吗?
长袍人随着钟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把大猿和于恬拖到一边,现在的我自身难保,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们成为这些人的目标。
正当我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身后蹲在地上的司云突然死死地扣住了我的小腿,我惊恐地回头看去,那些顺着他的双手淌下来的黑血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血泊,司云就像是被钟声影响了一样,他的脖子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地撕开。
“华......叔......华......”司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可怕,这种声音和我听到的邪祟的声音如出一辙,他是也被附身了吗?
眼看着那群长袍人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其中好几个脸上的皮肤已经完全脱落,像是还没干完全的墙腻子一样,簌簌地往下一片片地掉,这声音听得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再往后看去,司云还是抓着我的小腿不肯放开,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由小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再这么下去,恐怕是和他的脖子一样的下场,都会皮开肉绽的。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我本打算用力把司云抓着我的那只手扒开,就在这时,司云突然抬头双眼如同毫无生命的傀儡一样看着我,他不眨眼,脸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我不敢再看下去,我想到了那只眼洞里冒出触手的怪物,干脆直接用另一只脚狠狠地往他的脸上踹去,因为我觉得,他可能已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我再这么僵持下去迟早都得死在这里。
可我的脚还没碰到他的脸,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接把我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司云另外一只手突然猛地用力,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一条明晃晃还挂着黑血的人脊骨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司云居然抽出了自己的脊骨?这怎么可能?他是人类的构造吗?还是说......
司云那只抓着骨头的手已经被血染得黑中透红,我看见那些血液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藕断丝连的密密麻麻的血丝,它们像是都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随着蔓延开的血泊不断地往外延伸。
完了,都完了,我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只能不甘地闭上眼睛接受自己的命运。
“退后。”是司云的声音,他果然没有被人控制自己的意识,这好像是他万不得已的办法。
只是,我听到他的声音多少有些不太对,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之外,我好像还听到了一声清晰但细微的女声,这个声音,是那天在死人谷把我们带出谷底的那个神秘女人?
其中的一个长袍人已经准备朝我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只听到一声干净利落的分离声,那个长袍人的身体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已经如同烂棉絮一样腐烂的内脏和骨肉瞬间零散地掉在了地上,只剩下那个家伙的头颅被司云一脚踢到一边,发出一声闷响。
再往死云身上看去,他的脊背甚至连一条刀疤都没有,像是根本什么伤都没有受过,而他手中的那条脊骨,居然已经变成了一把紧握在手中的寒光凌冽的长剑,又是一阵阴风吹来,但我清楚,这次不是那个邪祟,而是一直在我身边的司云。
“当年,商羽让皮子爷来山里寻找的那根骨头,应该就是这个吧。”我看着他问道。
“等我和那个邪祟算清了这笔账,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在这之前......”司云将剑梢往下一沉,长剑与神殿地面碰撞发出的响声,好像惊动了地底的什么东西,邪钟开始摇摇欲坠,整个神殿似乎都要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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