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迷踪

  “没什么,就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睡不着。”大舌头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想让司云不怀疑他都难,更何况,他偷看的动作都那么明显了。但奇怪的是,如果真的是一些比较隐晦或者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司云和皮子爷应该不会傻到在他面前展示。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让大舌头看到的,至于目的,可能得脑补一些恐怖片和凶杀案的剧情了。

  “要不要和我去山里面走走?”司云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和之前判若两人。古怪的老头儿加上那一肚子不知道是什么肉做的汤,大舌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自他打算从事考古行业以来,他见过最了不起的场面不过就是一些墓里挖出来带着泥土的陪葬品,他原本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哪怕他也听说了那场邪门的大火,可这一次,算是真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了。

  “这么晚了,外面又那么冷,要不还是别了吧。”大舌头这时候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队员全部暴毙在这种地方,就剩自己一个人,他已经没有再认真思考的可能了。

  司云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雪山,山风呼啸着,哭号着,凌冽如寒芒掠过。眼如坚冰浮沉,油灯的灯火映在他的瞳孔里,闪现一丝清冷而孤独的目光。

  “你放心,我和皮子爷说好了,只有咱们两个人。”说罢,司云倒也不管大舌头同意不同意,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这个年轻人和那个老头儿的关系,绝不是大舌头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那只是他以为可以安慰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司云,他应该有一段很耐人寻味的过去,就和眼前这些雪山一样,那些深藏在溟濛的雾气之下的秘密,所有人都害怕去挖掘。

  两个人走在夜色之中的雪山里面,就算有一点油灯的光亮,但看上去似乎也是无济于事。沉寂与寒冷席卷着大舌头的全身,其实他告诉我,当时他是很想先开口问问司云关于那些肉汤的事情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那个行走在暗黑中的背影,本来想说的话瞬间就卡在嗓子眼里冒不出来了。

  “你找玉璋,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外面的风雪很大,但是司云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晰,而且这一问让大舌头更心虚了,不管这个毛头小子知不知道大舌头的目的,很显然现在说谎已经是行不通了。

  “对不起,小司,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我真的有自己的苦衷。我找玉璋的确是为了换钱,想用它来填上我欠下的赌债......”司云听到后果然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头看大舌头一眼。

  “你肯定早就猜到了,但是我还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不仅送上了我队员的性命,还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现在想想,也许是我自己活该吧。如果你当时没有救我,我也不会想继续苟活下去的。”大舌头这个老泥鳅精明一世,虽然有时候被身边的人称为损友,但是从他在老宅子救我那次就能看得出,他人并不坏,朋友因他而死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比他欠的赌债还要让他受尽折磨。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既然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打马虎眼了,所谓流出玉璋的消息,其实只不过是皮子爷放的一条线而已。他不疯也不傻,因为你们已经不是第一个来这里找那块玉璋的人了。”司云手中的灯光越来越暗,前面的山路也越来越黑,好在一路都比较平坦,不然靠大舌头这眼神,指不定摔几个跟头。

  “那个大叔?我收到的消息是他发的?可是这里不可能有信号啊?”大舌头问道。

  “至于他是怎么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你就不需要知道太多了。孙伟,你是个考古学家,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并不是一两次无足轻重的研究就能代表什么的,你解释不了,就像我也解释不了我自己的遭遇一样。”

  大舌头正听得迷糊,突然他好像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是回过头去,却又是一片的黯淡,只有他们留下的......

  脚印呢?怎么一串脚印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大舌头彻底呆住了,他现在不想知道为什么司云会知道他的某些私人事情,比起这个,他们明明一路踩着厚厚的积雪趟了过来,居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大舌头并不觉得这是因为风雪太大把脚印全给埋没了,也不可能是他眼睛出了问题,有没有脚印这种事情,他不会看错。

  “记得皮子爷给你看过的那幅画吗?”

  “记得。”大舌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往往在很多时候,人的贪念和欲望可以毁灭一切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的东西,情感,精神,物质,亦或是人与人之间脆弱无比的羁绊,那些你看似就在你身边但是你却摸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因为你的一个念头,而成为这世界上的一缕烟尘。”司云停住脚步,他蹲了下来,从雪地里面捡起一个什么东西,转过身子把手伸到了大舌头面前。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孙伟,也是你的选择。”

  司云慢慢地张开手掌,里面居然是一枚弹壳。难道这个地方还打过仗吗?还是发生过什么争执?

  “我和你说过,在雪山里面,支撑那些人进来卖命的条件只有一个——钱,人类社会的刚需,所有一切秩序运转的前提条件,不是吗?”司云说罢,就在他身后的雪山深处,好像传来一声声的低语,大舌头分不清那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根本算不上言语的吼叫,但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听过很多关于这座雪山美妙的传说,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一个,有人说在雪山深处的那些从未有人找到过的村落旁边,有一片神奇的湖泊,湖泊下面埋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财富。所以这群好奇心盖过自己能力的寻宝者们不止一次地来到这里,试图寻找让自己大开眼界的东西。”

  低语声越来越近,最后转化为一阵奇怪的嘶吼声,不同于我在古城中所听到的,那是混杂着风雪肆虐的一种警示。

  “而你很幸运,孙伟。你被这座雪山宽恕了,虽然你和他们的目的几乎一样,但是我相信它已经给了你足以让你后悔余生的一种惩罚,你的那些朋友,你看着他们死在这里,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和贪念,有这份罪恶感就足够了。”司云的声音逐渐被那嘶吼声盖了过去,可是明明他身后什么都没有,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它们是雪山的孩子,在自然的庇护下成长繁衍,已经成为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无论是被迫也好,是主动也好,是这片银色的世界养育了它们。它们没有如同人类温室中豢养的婴儿一样,总有甘甜的乳汁去伴随它们度过无尽的苦难和折磨,只有恨意,敌视,弱肉强食和残酷的自然法则,这些难以接受的现实充当他们成长的养分,为赎罪盘踞在这里。”

  霎那间,大舌头的胸口喷涌出一道划破夜空的鲜血,红色融入漆黑的绝望和雪白的地狱中,如诗如画,慢慢的,那抹残存在雪地上的红色也渐渐被吞没,只剩下一点零星的痕迹。

  “而你,如果上天把这个生杀予夺的权利交给你,你该怎么选择?”司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而大舌头的背后则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那声音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反而愈加恐惧,大晚上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换谁谁都会吓一跳,更何况还是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十岁那年,人们把我扔进那口巨大的金鼐中,迎接我的只有滚烫的热油和他们口中刺耳的欢呼声。我死了,被煮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夜里,我看到他们的脸,直到下地狱都还记得。”发丝飘至大舌头的脸庞,明明胸膛被怪物重创,但他却一点都感不到疼痛,相反,还有着心跳的律动。

  “我很希望能再见到他们,不过是同样在一个充满热油和大雪的地狱里,炸酥他们的骨头,煮化他们的筋络,再咬上一口比牲畜口感还要鲜美的肉,那就是我觉得最美妙的时刻,不会再有其他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大舌头听到的越发模糊起来,周围的风雪声,怪物的嘶吼声,他还是没能撑住,彻底昏了过去。

  “哥哥,你看天上,下了好大的雪,就像鹅毛一样,好漂亮。”女孩天真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子上,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相当可爱。

  “是啊,下雪了。”男孩也望向天空,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带着的铁链子,用力地拉住了女孩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希望。

  “我能再看一眼大鱼吗?”女孩问道。

  男孩没有回答,看了看身后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连一片薄薄的冰也没有,一行漂亮的鱼鳍正露出水面。

  后来,大舌头醒来的时候被人发现躺在山脚下的帐篷里,邮局的人看他生命体征已经相当微弱,就把他送到了县城的医院去治疗,好在是没什么大碍,说来奇怪,大舌头明明记得他被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给重伤了,但是胸口却一点伤痕也没有,这是为什么?

  后来,大舌头好像想起了那张照片,它果然就在自己的背包里,但是当他翻过背面的时候,上面的一行字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我们还会再见的。”那是司云的字迹。

  “所以说,你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吗?你没想要去找找这些东西的真相吗?”大猿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一晚我过得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被我给遗漏了,可后面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不过我的那些队员,是确确实实在那座雪山里死去的,说起来,剩下那两个人我虽然没有见到尸体,但也应该活不成了。”大舌头说到这儿,长叹了一口气。

  确实,大舌头的这个故事讲得我云里雾里的,司云对他说的那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呢?他看到的那幅画会和我在古城里面看到的那一幅有关系吗?估计这一切,都需要一个人来解释——司云。

  不过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当时大舌头除了那张照片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被他带出了雪山,其实说起这个他还有些奇怪,因为这个东西他并不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就是那枚司云从地上捡起的弹壳。那晚他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但是在他醒来之后,那枚弹壳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包里。

  大猿对这枚弹壳相当的感兴趣,说什么也要拿来研究一下,我自然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但是不久之后,大猿找到了我,告诉我关于这枚弹壳,他查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肯定想不到,你猜猜,这枚子弹壳是谁的杰作?”大猿故意给我卖了个关子,我知道这一向是他的作风,在吊人胃口的本事上,我是实打实佩服他的。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哪来那么多废话。”最近我被老黎带来的那块玉璋弄得实在是心力憔悴,到处给他搜集关于这块玉璋的相关线索,但是和铜钱一样,根本就无从查起。除了大舌头所说的那个故事中的出土玉璋的地方,我几乎找不到关于这玩意的一点痕迹。

  “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是后来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无意中看到这枚子弹上面居然有一串编码。”

  “编码?”

  “对,我顺着这串编码,托我一个黑市的朋友找到了这个子弹的制造厂家,是西欧那边一个地下军火贩售组织的手笔,他们业务范围很广,已经拓展到东南亚一些毒枭的那里了。”

  “所以,那枚子弹是怎么回事?”

  “BOX。那枚子弹是BOX的人所持有的,而且级别还不低。”

  “你是说,匣子公司也在大舌头去过的那个雪山找过什么东西?”我觉得,以BOX的能力,他们想要搞到一个东西的蛛丝马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难道说他们也在找这块玉璋,可却因为什么东西的阻拦而碰壁了,没能成功,最后这才兜兜转转到了老黎的手里。

  “我觉得可能不一定是玉璋啊。”大猿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猜,罗伯特所说的那五个东西,有一件应该已经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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