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十六岁时,舞姿歌喉已是王城之内鲜有。
她天赋在此,大周对女公子管教不严,盈身为吏部太宰虢之女,就更是无人约束,所以便按照自己想像每日习舞练声,舞姿歌喉便一日日精进。
在她跳舞唱歌时,若遇见父亲虢在一侧,父亲便总会以某种奇特眼光看她。
那目光似是追思,也有些惊异。
盈那时并不明白父亲这种表情所为是何。
是想起她逝去的母亲了么?
但每次她更想亲近父亲时,就总会被这种带有距离的目光吓退。
但她心底还是异常憧憬身为大周重臣的父亲的,那可是吏部天官,百官之首,天子亦要敬重啊。
十六岁时,皇后召见盈,其时盈已成年,朝中百官若有子女成年,由王室作媒牵线,或嫁王室,或娶贵女,一惯是皇后的职责之一。
毕竟天子如父,皇后如母。
便是那时,宫中一舞,再回来时,便被父亲送入祭礼。
她不晓得原因为何。
还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天子。
可她也只是见了天子匆匆一面啊。
究竟为何呢?
那辆马车将她送入孤峰时,她不断掀帘观看,看父亲是否对她还有什么嘱咐,看这是否一场她的人生考验。
却没想到,不是考验,而是终点。
她终是死在了那座孤峰上……
而原因竟是一则箴言。
说她必是祸乱国家之妖女。
若虢早知她是妖女,为何还要将她生下,为何不在她襁褓之时将她扼死!
如她未死。
那就要如父亲大人所愿,做那祸乱之源吧~
舞。
盈在用力的舞。
她虽用力,但身姿柔软如抚风之柳,体态娇媚若向阳之花,动静之间自有玄妙之机,不知不觉间便引观者入胜。
姜容也不禁被盈的舞姿所吸引,皇城之中也有歌舞乐者,只是等闲姜容也不去看,按照大周规矩,乐是教化人心,舞是敬天应神,绝没有这种靡靡之音和妖媚之舞。
所以,姜容一边感慨这妲已舞技比之三年前又有精进,一边警惕果然是魅惑天子之女。
而这时,盈亦是开口作歌:
“绥万邦,
娄丰年。
天命匪解,
桓桓我王。
保有厥士,
于以四方,
克定厥家。
桓桓我王。
於昭于天,
皇以间之。
桓桓我王。”
清脆婉转的歌声回荡在含光宫中。
歌声中诉说着一片太平盛世景象,大周天子克定万邦,天下安定,王朝稳固,百国来朝。
姜容听过无数次这首《桓》颂,却仍被盈所描述的盛世景像所倾倒,袖中紧握的拳头已松开,千人众之力化做绕指柔。
此刻在她眼中,这靡靡之音艳艳之舞,已如同宗祀之上的祈求祥瑞之礼。
天子就更是志得意满,面现神魂颠倒之色,望向盈的目光中充满爱意。
盈继续作歌继续舞,而她面前的两个观众,这九极皇城中最具权势两人,已为其倾倒。
含光宫一侧角落。
苏仪以面巾掩住口鼻,棉花塞住耳朵,却仍然被此歌此舞所迷惑,眼前出现了一片江山社稷太平景致。
他不得不狠掐自己大腿。
才让自己稍稍清醒。
真是不得了啊。
瘗神祭文迷惑人心之力经王城定等后已如此可怕。
大周天子连同那位皇后都要中招。
苏仪眼中此刻整个含光殿中,到处都是七彩虹色的氤氲,而氤氲出处,尽是正在载歌载舞的盈。
这些氤氲或者只是苏仪想像,他此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只能勉强维持自我意志存在。
盈所习祭文所得祭力,足够创造一场迷梦,王城定等,应是将此祭力扩大数倍,甚至定为大神通。
所以张四皓不止是从己身处将盈的存在分离独立,同时这个独立之盈,亦是具备这种大神通。
这种足够迷惑天子、祸国秧民的大神通。
苏仪在盈令人惊艳的歌舞中想通了这一切。
忽得。
现场另外一种威压出现。
苏仪心肝剧颤,像是出现了天敌。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从耳悦神迷的柔软幻境中,骤然被拉到了心惊胆骇的无边恐惧中。
他跪伏低首,以头叩地,眼角亦是窥见,上方似的霞光开始游离不定,又似是数十盏夜明珠光四方飘散,在光晕中,苏仪压下心中惊骇,勉强抬头。
就见一个脸盆大小的眼珠子正盯着他。
柳树条样的睫毛一眨一眨。
苏仪这一刻眼中放出惊奇至极的光芒,心中在呼嚎:这就是大周祥瑞!这就是大周天子!这就是大周三百年根基命脉之所在!
大周天子竟然因为盈的一舞而现出祥瑞之体!
便在这时,忽得听到一声厉喝:“妖女!”
苏仪与这只盯着他的大眼珠子,同时凝目望去,就见皇后姜容已然站起,面现大怒之色,一手将近在咫尺的盈抓住,另外一手就要将其打入九幽地狱。
糟!
苏仪大惊。
他知道,大周皇后姜容继承西伯侯虎贲血脉,是千人众,若不当皇后,她此刻该在大周边境为国杀敌,盈就算是瘗神祭者,也挡不住她含怒一拳。
会被打碎的。
拼都拼不回来那种碎法。
但姜容虽在怒喝,却只是轻挥拳头,扇了盈一巴掌,她盯着自己手掌,劲力去哪了?又盯盈:“你亦对我施展了妖媚之法!本后定要将你……”
盈则像是蛇一样靠近皇后姜容,一口亲上了姜容之唇,姜容绝美面容上顿时生出震惊、不解、困惑、迷茫之色,紧握的拳头却是松开了。
事后苏仪问起此节,盈的回答是,她想打死我啊,我不用致幻祭文控制住她,难道等她打死我?
但在此时,震惊、不解、困惑与迷惑之色,的确是也同样出现在了苏仪脸上。
她在干嘛?
不对,他在干嘛!
而天子则是聚拢几十只眼珠子,围观此景,瞧着自己的爱妃舌吻他的皇后,几十只眼珠子中都现出心醉神迷的色彩,可以说:其神也昏,其智也迷。
好半响,盈才放倒了皇后,渡了足够的口水给她,皇后软绵绵的躺倒在软榻上,因为虎贲千人众的体质,神智仍然清醒,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盈舔舔嘴唇,似是在回味。
皇后眼中皆是羞怒,看来想要把盈千刀万剐。
天子为了缓和自己皇后与爱妃之间的矛盾,便说:“皇后刚才所言那个傅暇之事,便饶他死罪吧。”
“爱妃,你看如何?”天子又问盈。
“天子圣明~”盈娇滴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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