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下楼拜见。
但下了楼，出了游媚坊，过了东巷，入南巷往北，再走三条街，才到程府。
这一路走来将近两个小时，一个时辰，那程府下人都坐着轿子，偏让张四皓和苏仪两人腿着跑来。
到程府门口，还不能直接进，因为程朱大人正忙，前学须在此候着，等大人有空，才会接见。
张四皓和苏仪一人一杯茶，就这么端着站在大太阳底下，瞧程府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都好似怪物一样瞧着张四皓，不禁有几分气恼。
“大周当官的都这个德性。”披风遮脸的苏仪说，“因为只有圣儒能做官，又已经好几十年没有亚圣出现，所以千字正儒就是最牛的，能点名见你，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殊荣。”
张四皓主要目的是想见识一下千字正儒。
学堂中阳虎虽然也是千字正儒，但被瘗神领域侵染已久，失了神智不说，也无神通，所以真正的千字正儒，在已无亚圣的大周，便是圣儒巅峰，究竟是何模样？
从正午等到傍晚。
盈都觉得张四皓被轻慢了，苏仪反倒是劝张四皓忍一忍，地位区别，这种待遇实属寻常。
到日幕西斜，终于有仆人叫他们进去，叫的是“圣儒前学张四皓”，所以苏仪想进就被拦了，苏仪再三言明自己是“圣儒前学张四皓代言人路人甲”才被放进去。
趁机溜啊。张四皓进了程府，一边左右打量这其中假山池沼画廊影壁，一边问苏仪为啥不跑。
苏仪十分不忿，“哥！我是那种放你一个人独闯龙谭虎穴的人么！”
你也觉察到了，有人在附近盯着我们吧？那是什么人？张四皓问。
“殷八卫中的慭卫，相当于更高级别的狺卫，主管监察百官之责，直属天子，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苏仪说，“从我们出了游媚坊就开始了，看来王弼这小子没那么大方啊，但不对啊，大周圣儒和殷八卫是死对头，王弼怎么可能使动慭卫……”
“慭卫级别最高至百人众，与兽形玄甲虎贲一个等级。”苏仪补充。
这王城可真是水深啊，动不动一個百人众……张四皓啧啧作声，蠢蠢欲动。
“王城是天下三百年共都，水不深才怪。”苏仪轻声说，“哥你别轻易作死，百人众可不好对付。”
从前院到待客处，张四皓和苏仪足足走了一刻钟，足见这程府之广大，宴客处在一处倚靠花池的阁楼中，阁中人数不少，苏仪则一眼就瞄见了傅嘏。
王城五子之一的傅嘏，年龄大概在二十四五，站在一个老者下首，那老者须发皆白却红光满脸，像寿星公，穿着富丽，气场强大，该就是程朱了。
除程朱和傅嘏外，场中还有七八个年轻学子或坐或立，现下所有人目光都在即将进亭的张四皓与苏仪身上。
傅嘏向张四皓一拱手，场中诸人，就两人是相熟的，但傅嘏没与张四皓说话，反是让其代言人跟程朱说：“程公，他就是塞北苦儒前学张四皓。”
“塞北苦儒，果然丑得出奇。”旁边有一人开口，带有讥讽嘲笑之意，“似怪非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开口说人话。”
张四皓皱眉瞧过去，就见一个中年儒生，瞧着得有三十好几，但脸上抹粉，有故意装嫩之嫌。
“申先生，此人丑是丑，但神通众多，据说有七处，才敢挑战王少侯。”傅嘏（代言人）笑着说，其语气中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乎，显然没把眼前苦儒当成可同等交流的对象。
“你们这群毛头小子认定他是前儒，我可不认，让他与我比试比试如何？”那人说。
“申先生，你已是十字蒙儒，恐被其认为是以大欺小。”傅嘏（代言人）说，又问张四皓：“田公子，你意下如何？”
虽是问张四皓，却没给张四皓回答的机会。
那申先生将一只手负在身后，高高在上得说：“我不会欺负他的，我自缚一手，代大家见识一下塞北苦儒究竟有什么本事。”
整个过程，程朱没发话，任由众人做出了这等局面。
作戏呢……苏仪瞧了一眼张四皓，张四皓微微点头，他有倒映祭文在身，对这种故意为之的局面与恶意感应更加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摆出这种阵势，可能是类似杀威棍阵之类的玩意吧，又或者是王城五子派傅嘏来试试张四皓的成色。
怎么搞？
搞几分？
苏仪连提两个问题。
问他们。
张四皓回复。
“哈哈哈哈哈！”苏仪便朗声一笑，张四皓是圣儒前学，苏仪便是张四皓嘴替，他笑就是张四皓笑，所以这一笑，吸引全场目光。
“这位申先生是吧，你虽是十字蒙儒，但我家先生视你如土鸡瓦狗，生怕一时下了狠手把你打死了，不知道如果把你打死了，用不用负什么责任？”
那申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你一个小小前学竟敢作如此妄言，我让伱两手！此战生死无算！”
瞧着申先生自缚双手，苏仪向张四皓微微一笑，小成一计。
这不欺负人么……张四皓往口袋里摸了下那把戒尺。
那申先生这时说：“你这丑恶嘴脸，若真是走运过了定等，我大周圣儒岂不为你蒙羞？今日定要你交待在此！”
张四皓脸色顿时难看了，苏仪就看到他再次缓慢抽出的武器，是那根瘗神针。
戒尺只是打得痛。瘗神针就要冲着粉碎灵魂去了。
啧啧，还是伤自尊了。苏仪想。
两人要打，十字蒙儒对一名前生，这基本没法打，未定等前，纵是修成神通，威力也只有十之一二，而十字蒙儒定等后，至少会有一种字魂神通，一加一减，前生可说毫无胜算。
所以摆这个局就为了摸我的底是吧……
站在场中之前，张四皓微微闭目，倒映祭文将周遭一圈人心浅浅映入，在这一圈中，有好奇、有鄙夷、有轻视、有傲慢，唯独没什么善意。
包括傅嘏。
而倒映祭文所显现的程朱，则宛如一轮煌煌大日，正在向外发散着刺目的光芒，与众人好似都不在一个能量体系中似的，这就是拥有儒魂的千字正儒。
只是观其魂魄，都有被刺伤之感！
当初阳虎实在是被瘗神污染只剩下躯壳，才会任由黑与张四皓探索其内壳，如若是一个拥有正常威力的正儒，只是自由反击，都够击碎窥探之目光。
现在，那正儒儒魂刺目之光，刺入倒映祭文内，忽得也有些许金光反射照耀而成的涟漪生出，是一些散落的字魂碎片，正在挣扎着往一起回归拼凑，努力拼成一个完整的字魂样子来……
难道是……阳虎在复苏？
张四皓乐了，我家先生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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