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了。
张四皓猛站起,便注意到自己身在课堂之上。
这个课堂,可不是草席铺地,矮几在前,读着竹简,稍一出声便会挨到彻骨毒打的那个诡异古代课堂,而是盛夏阳光遍布满堂昏昏欲睡的现代大学课堂。
啊哈~
张四皓咧嘴,想笑,但笑不出声音来。
表情扭曲。
极度兴奋。
却还记着不能发声。
上次就是因为发声而挨打,所以中断了回归的美梦……不,这才不是梦,这就是事实!是现实!
这时,长身而起的张四皓已经吸引了讲台上老师的注意。
已经年近七旬的古代汉语教授吴理群推了下眼镜,瞧着这个不好好睡觉,反而打扰课堂的学生,他皱眉说:“这位同学,要么坐下,要么出去。”
却没想到这个学生真的离开座位,却不是往外走,而是直奔讲台而来,“啪”一声将一本书放在讲台上。
吴教授不解其意。
就见这个学生在那里比比划划似是想说什么。
怎么着,院里还招听障学生聋哑人士了?
但马上,一個女生紧跟着这男同学而来,男学生陌生,女生可眼熟,是班上的徐文文,颇为优秀的一个学生。
“教授,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是咱们班的,可能是睡蒙了,我这就带他走……”
于文文想带这男生走。
那男生却不想走,挣扎着指着被扔在讲台上的那部书,表情焦灼而急切,似乎就是想让吴教授看一看它。
吴教授皱眉。
徐文文却都快要急哭了,她不知道张四皓抽什么疯,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抓着吴教授不放。
“张四皓!”徐文文嚷着,“你再闹我可生气了!”
张四皓却只想吴教授帮他读出这本书的内容。
这书上不是大篆么?
吴理群不是全国最杰出的古文研究者之一么?
那帮他读啊!
徐文文拉不动张四皓,要急哭了:“张四皓,你要干嘛,你说话啊,你不能说话?你可以写啊!”
徐文文一句话提醒了张四皓,他冲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自己想说的话:吴教授,帮我读这本书!不然我会死!
这句话完全莫名其妙,看起来就像是个行为艺术,但排除此地不是央美,而是首工大,不应该有那些闲出屁来的未来艺术家,所以吴教授好奇的拿起那本书。
一看,便皱眉。
纯大篆印刷,没有简体翻译,这种书哪个出版社会出版?
大篆并不单指一种字体,它是个范围,是指小篆出现前所有文字的统称,包括钟鼎文、籀文、石鼓文甚至甲骨文,而其中并不是每个字形都被解读,所以印这种书有什么意义……
咦?
倒是扉页上那几个字吴理群还认得出。
“道,四十。”
吴理群读出。
张四皓眼睛一亮,果然认得?!
但“道四十”是什么意思?
“这书印的用了心思了,这个‘道’字的写法,只在散氏盘上有过,我在台北故宫博物馆研究过它,可惜了。”
吴理群摇头叹息,大概是感慨祖国尚未统一,国宝没能回归。
“‘四’和‘十’,都应该是在《睡虎地秦简》上有过,现在国内研究大篆三宝,便是《睡虎地秦简》、毛公鼎和散氏盘,大家都来看看,来看看。”
吴教授招呼同学们过来瞧瞧这书上的三个字,但又不可能每个人都来,课堂秩序便没了,于是吴教授招呼之后,便又醒悟,拿着粉笔把这三个字写在黑板上。
“老师,安阳不是出土了大量甲骨文么?为什么没办法对照辨认?”有学生问。
“所谓孤证难解,安阳殷墟太早了,殷朝社会结构也相对简单,很多文字没办法成体系的辨认,但刚才我说的三宝,都是有史可证、有迹可查,所以能够对照辨认,成为我们解读大篆的有效参照座标……哎?这位同学,你急什么?”
急。
当然急。
张四皓见不得吴教授开始了教学研究,他凑过去一把翻开书页,让吴教授帮他解读。
但学术研究不会这么快的。
“同学,我知道你急于求学,但辨认古文是需要对照解读的,当然,已经付诸印刷的古文可能更容易一些,这可能是个古文猜读游戏著作,嗯……有些难解,需要时间,我们先上课好不好?等下课你再来找我。”
面对吴教授的说法,张四皓再急,也没办法绑着吴教授帮他读这本书,再纠缠下去,恐怕吴教授要叫保安了,所以,只能等。
下课后,张四皓拦住吴教授。
“这位同学,我还有事,稍晚点你去办公室找我吧……徐文文,他不能说话么?”
面对吴教授的问题,徐文文只觉头疼欲裂,她实在不知道张四皓在搞什么鬼。
“教授,不是的,他可能……嗯,可能……”
可能什么?
徐文文编不出来。
吴教授要走,却被张四皓一把握住手腕,快七十的老人了,当然挣不过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且张四皓瞧着瘦,手劲却大,握得吴教授手腕生疼并且有些生气了。
“你放开!”吴教授叱责。
张四皓不放,只是哀求着示意吴教授帮着读。
因为张四皓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次接触这本书的机会,如果只这一次,那么能拿到多少文字内容与线索,就是他唯一的依仗了。
他必须得到读音,才能够自行献祭,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以摆脱那个诡异学堂的办法。
学会所有字,自行献祭。
吴教授要走。
张四皓不让。
徐文文在一边急得直跺脚。
这场景吸引了不少关注,之后连保安都来了,几个保安硬是掰手指把张四皓从吴教授身上扒开,又直接把张四皓拎到了保安室。
“哪个班的?”
“……”
“姓名?”
“……”
“刚才怎么回事?”
“……”
“你再不说话我们叫警察了啊!”
“……”
到底最后保安也没叫警察,学校内部事务,一般内部处理,何况张四皓也没干什么太过头的事。
而面对着绝口不言的张四皓,他们也有别的办法,一个学生,在学校里,总有人认得的,何况这小子的女朋友就在保安室外。
所以,不到半小时,张四皓班级的导员就被叫了过来,尔后,张四皓依然倔强的闭着嘴巴。
导员觉得这一幕有点病态,把张四皓从保安室捞出来之后,便建议徐文文带着张四皓去医院看看。
“看看是不是失语症啥的。”
其实导员真正想说的是去看看精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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