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皓看到：在他眼前，有烛光自左右两侧向中央排布，最中央位置是一尊盘坐神像，近百支烛光照映之下，神像异常圣洁尊严。
让张四皓震惊的是，那神像分明就是仇的模样。
瞥见阳虎带着张四皓进来，神像还特别盯视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张四皓的震惊尖上拔尖，手中紧握的筷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仇没死。
还当上神了？！
阳虎接下来的动作，似乎也证明仇眼下地位已成天壤，他恭敬跪在神像面前，叩首，张四皓则木然站在其身后，思索着这是咋回事。
这时，张四皓触及到仇的眼神，他刹那间意识到这不是仇，因为这眼神淡漠而无情，别说不像仇，连人类都不像。
对视的一刹那，张四皓感受到一种极大的恐惧，他下意识的低头，则又看到一幕奇景：
仇所坐的祭台上，有四方辐射的小小凹槽，宛如小溪那样往下方流过来，又到阳虎跪拜之处嘎然而止，其间正有暗红色物质流动……
这时，阳虎已重新站起，转身望向张四皓。
很显然，张四皓失去了偷袭的最佳时机，按照预估，刚才阳虎叩首时，是其最无防备的时刻。
但张四皓心中清楚，是仇未死这个事实，冲击了他所有的决定基础，所以才无法动作。
阳虎示意张四皓坐等。
张四皓只好坐下。
这时都是跪坐，阳虎对学生的坐姿要求极严，如同用餐等礼仪习惯一样，必须坐在自己的脚踝上，初时张四皓坐一会儿就会麻、酸、疼，现在已经习惯了。
坐下。
安静。
似乎都能听到烛火的燎扑声。
学堂中的绝对静寂已是习惯，但这个房间中的静寂又有不同。
这里的静，似乎只是浮在不测大海上的一层浪花，底部自有无穷无尽的热闹与疯狂。
于是张四皓先是听到一众人正在低语，那语声颠倒、错乱、疯狂又热烈，如同地底生长出来的巨大又不可见的藤蔓那样爬满整个空间，继尔所有声音又汇成了一个幽远又晦涩的声音。
它在说：
“厵朤爨虋齉纞飍靐……”
听清这个声音的时候，张四皓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极度的紧张与惊悚感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意识到一件事，这的确是一场献祭，那是种本能的直觉。
就像是鸡牛鸭鹅如果在亿万年后主宰了地球，这些牲畜在追索自身DNA后，亦能看到在亿万年前人类主宰它们时的恐惧与惊觉。
张四皓情不自禁的匍匐在地上，热烈的氛围似乎让一切都升腾了，他感受到烛光在疯长，更多的鲜红小溪在眼前流淌，一切都在膨胀、膨胀，似是最原初时宇宙大爆炸时的生机勃勃。
然后。
砰！
爆裂声。
终止了一切。
张四皓愕然抬头，便看到爆炸了的仇。
是仇吧。
但只剩下一具破破烂烂正在融化的躯壳。
贯穿在一根巨长的黑铁长钉上。
更多的鲜血，但是已近尾声，正从钉子底部散落到地面那些小溪般的凹槽中，又流入地缝，深入地底。
瞧见这一幕。
张四皓首先感觉到屁股一紧，因为他意识到，刚才仇坐得规规矩矩，实际是被从屁股到身体贯穿的，而从他身体中流出的鲜血，就是那些小溪中的水。
这是一场献祭。
没错的。
失败还是成功？
该是失败了吧。
因为那种幽远神秘疯狂静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下来，有什么降临又没被留住，悄然远去。
阳虎摇摇头，似是失望，祭台上爆炸的仇正在变成一根蜡烛，似是献祭失败的产物。
然后，阳虎从地上拾起一物，又将之塞到张四皓手中，指着那边看起来足有半米多长的黑铁大尖尖，示意到了张四皓了。
去干啥？张四皓略觉迷茫。
“此书连通神明，但须以通神针贯穿你的凡人身躯，由此才能令神明与你融为一体，你虽不识此书，但你所习祭文皆是出自此书，被贯穿后，自可诵读之。”阳虎说到这顿了一下，又说：“若能读完，你便是神。”
阳虎说，这是他难得的如此长字发言，可见禁言之令，并非针对于他，只是不想引得学生们有可以说话的欲望，他才也惜字如金。
不就是祭祀仪式么……还连通神明……死就死，但老子拼命也要保住菊花！
张四皓握紧筷子，莫名用其对比了一下祭台的黑铁巨大尖钉，竟感觉到了一种悲凉，便在这时，他又注意到阳虎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
没错，一，本，书。
书可以用“本”来描述时，是因为它已是可以叠在一起的状态。
也就是，纸被发明后。
这本书，从阳虎手中递出，再到张四皓眼前，张四皓便忽得意识到，原来这本纸制的书，一直被握在刚才的仇手中，仇被钉在那，像是关羽读春秋一样读着这本书……
怪不得张四皓刚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呢。
是书的问题。
竹简时代怎么会有纸制书。
只是所见之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张四皓忽略了它。
张四皓瞧着这“本”书。
吱。
吱吱吱。
一声声清脆蝉鸣开始鸣响在张四皓耳中，这蝉鸣总能让他心绪平定，忽又觉得不对劲，这场合怎么会有蝉。
一切都不合理。
妈的。
我肯定要疯了。
张四皓一边这样想，一边接过那本书，翻到第一页，便看到了书页上那些鬼画符似的文字，和他在竹简上看到的神秘文字颇为神似，没错，阳虎也说过，竹简上的文字，就是从这上抄录的。
……
“这是什么书啊，都是大篆？好复古啊，读这個干嘛？”
清脆声音入耳。
张四皓眨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小鼻子大眼睛皮肤白皙的女孩，她穿着一件黄色灯笼袖上衣，浅绿长裙，似是春天里原野中生长的一株活力小花。
看久了疑似先秦时代只有灰黑蓝的干枯穿着风格，再见到眼前这个女孩，像是看电影从默片年代一下子进入3D时代，整个视野都被充盈丰满滋润了。
“傻了？怎么不说话，睡傻了？中午去哪个食堂吃什么啊？”
女孩把手在他眼前挥动，似是要唤醒他这个傻瓜，实际只是情侣间的嬉闹，他想起了，眼前这个是他的女朋友徐文文。
他叫张四皓，是首都工大的学生。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安静读书的学生们，这是首都工大的图书馆。
“我TMD回来了！”
张四皓猛得一跃而起，大声宣布，激烈的情绪在他眼中酝酿，他想嚎啕大哭，想要仰天长啸，想要……
……
啪！
一记戒尺啪在张四皓头上。
巨大的疼痛撕裂了张四皓的大脑，击溃了他的身体机能，让其一刹那进入休克状态。
他闷声不吭的摔了下去，像是一个被抽掉电池的机器人。
阳虎手握染血戒尺，疑惑的瞧着张四皓，还有其手中的那本书，这个学生为何突然喊话？
而且……阳虎再扯开张四皓衣服，看到其胸口上原本已经成型的八个字，其中一个已然消失。
错失良机了。刚才其开口所言文字中，有一音类似此字，才导致此后果。
这个学生，暂时不能用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