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张四皓开始仔细关注起黑来。
整个学堂共有九个学生,张四皓依照对其的粗浅印象,将之命名为仇、农、盈、黑等名字,所有人中,黑并不引人注意,他缩在一个角落,每日里闷头习字,有时候吃得到豆子,有时候吃不到豆子,至于更大的奖赏,那些鹿肉,是甚少有机会的。
按照张四皓对所有学生的观察,每个学生手中,都有两条竹简,竹简文字的字数,也大致仿佛。
十个以内的文字,即便是最愚钝的学生,也该能在一個月内学得差不多,学不会的,也该被阳虎用戒尺打死了。
除非能够像农这样,有着诡异重生的体质,才打不死,但看盈的情况,也不是每人都有这种体质的。
而黑,似乎认识这些字?
认得的意思,是知晓其读音。
按照学堂的规矩,这似乎是一件很破坏规矩的事吧。
因为从这个规矩去思考,很明显可以得到阳虎就是让大家记字而不认字,所以才用禁言去阻断对文字的理解。
所以,黑认字,那又意味着什么?
似是注意到张四皓的目光,正用一种奇怪表情盯着阳虎后背的黑,便转头过来与张四皓对视。
黑盯视阳虎的目光很古怪,他避开阳虎的正面,盯着阳虎的后背,那种表情似是个胆怯的暗恋者……这个念头涌进张四皓脑中时,让他有点作呕。
而这一刻,张四皓与黑对视,又看到一个异常,那就是,黑有两个瞳孔。
重瞳?
张四皓紧盯住黑的眼睛,再次确认,这一刻,黑的确有两个瞳孔,第二个瞳孔与第一个并列,宛如天生二日般诡异。
这家伙的眼睛是个库房啊……除了藏那些神秘大篆,还能藏第二个瞳孔……张四皓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便扭回头,不再与黑对视,而黑却仍然紧盯着张四皓的背脊,眼中的重瞳愈加鲜明,并如日月转轮般依次位移,逐渐显露出第三个瞳孔来。
这时,感觉到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梗在喉的张四皓,忍不住回头再盯一眼黑,恰好看到其眼中第三个瞳孔的浮现。
张四皓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两个瞳孔叫重瞳,三个瞳孔是啥,写轮眼么?
“嘻……”
黑忽得冲着张四皓显露出一个笑容,笑得难以自抑,甚至发出了绝对被禁止的“嘻”声。
那笑容中带着好奇、挑衅甚至是侵犯,张四皓被他笑得心里发麻,又生出一种恼怒之感来,特别想问一句“你瞅啥!”。
他不能开口。
却有人替他出面。
黑一声轻笑,引得阳虎注目,在学堂里,笑可以笑,但笑出声来就要挨打了。
瞧阳虎抻出戒尺气冲冲走向黑,农适时抱着头喊了一声“啊!”。
阳虎对农,从不留手,正经过其身边呢,回手一记戒尺就拍在了农的脑袋上。
噼啪!
颇像是夏日里开西瓜的过程,一声炸响后是一长串血溜子被甩戒尺了出来,随即农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学生们瞧着这一幕,心脏都被吓小了,再差点从喉咙里吐出来。
而阳虎瞧着倒在地上的农,头部涌出的鲜血汩汩浸透了草席,厌恶的退后几步,又拿戒尺“啪啪啪”在墙壁上敲了三下。
然后一阵凶悍热风就涌了过来,随着热风进入学堂的,是一个光头壮汉,想像一下三百斤肌肉堆在一副健硕的骨架上组成一个男性,就是他了。
看到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壮汉,张四皓连眼神都觉受了伤,这就是“屠”,学堂的厨师兼清洁工大概还兼安保。
屠的存在,也是张四皓不敢轻举妄动的最大原因。
因为看体形,屠是真能像是掐小鸡崽子一样掐死在场任何一个学生的。
只瞧屠抓起农的一条腿,像是扔一条瘦狗那样轻易将其扔进有沙盘的院子里,就知道这个猜测并非凭空而来。
接下来,屠又揣过一只木盆,跪在地上“吭哧吭哧”把农流出来的血擦了个干净。
整个过程中,没有学生敢投以任何关注目光,虽然阳虎并不禁止他们除说话以外的任何事,他们甚至可以站起来跳个舞,也不会立刻受到惩罚。
但如果这样做,等着今天下课又没交出作业的话,所有怠慢都会变成阳虎手中戒尺的力道。
下课了。
学生们开始交作业。
有的交得上,有的没交上,没交上这一拨人中,就包括张四皓,但今天张四皓没挨打,只是被罚没有饭吃。
这学堂里的规矩,全部都是阳虎自由心证而来,挨打不挨打,也全凭其一念之差,今天没挨打让张四皓非常庆幸。
而今天交上作业的,只有仇以及另外一位学生,现在剩余其他六个学生跪坐一排,瞧着仇又有豆子吃又有肉吃,说不馋是不可能的。
张四皓就觉肠胃之中像是住了一头逐渐发疯的小鬼,没错,没挨打,就开始惦记肚中饥饿了,这人类的劣根性啊。
直到饭后入寝时分,农才从院子里爬进来,他披头散发的,像是一只厉鬼,非常骇人,浑身上下涌动的都是血腥味,以至于所有学生目光都回避着他。
农非常乖觉的去给自己冲洗了一下,又“吭哧吭哧”把衣服洗了一遍,这才开始睡觉。
张四皓闭着眼睛听着这一切,再感觉肚中饥肠辘辘,如果不交作业,就不会再有饭吃,甚至会挨打,如果一交作业,就可能变成一把戒尺。
在挨饿挨打和死亡之间,选择什么不必多说。
张四皓闭起眼睛准备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但又觉旁侧有目光袭扰,稍一扭头,就看到了黑那双诡异至极的眼睛。
黑侧着脸枕在木枕上,正端详着他。
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其眼中,有三个瞳孔。
张四皓只觉胸口一阵怒火涌动,又觉得恶心非常,他不知道黑在看什么,只知道自己很生气。
滚一边去!
张四皓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把黑踢下了铺。
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但他吭都没吭一声,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灰溜溜的到一角去睡了。
这一间休息室,南北两个大铺,能睡三四十人都没问题,现在只有九个学生,如果不是故意凑一起,完全可以当做每人一个大床来睡。
所以黑为什么要凑到他身边来睡?
张四皓抱着想跟黑打一架的想法,结果黑就这么灰溜溜跑了,让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反倒是因为剧烈运动肚子更饿了,他运了一会儿气,瞧站空寂安静的四周,无处发泄,只好躺下,闭上眼睛,期待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蝉鸣声一如以往那样,安抚着张四皓烦躁的心绪,让他可以获得短暂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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