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农的字是在脊椎。
我的字是在胸口。
为何会有这种差异?
张四皓心中生出疑惑来。
这时,月光已经把他们的影子照到沙盘上。
农及其他那人骤然一惊,回转过头来,农更是马上披起衣服,盯了一眼张四皓,再向盈发出探寻的手势及口型。
似乎在问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带他来这?
当然,张四皓看不懂农比比划划的手语,他只是猜,肯定会这么问的。
盈也比划着跟农交流,在这个过程中,她佝偻的左手不时会吸引张四皓的目光,瘦小枯干且明显遭受过长期虐待的盈,也不知道在这个学堂多久了。
在农和盈交流的过程中,跟农在这里做着秘密勾当的黑,则一直盯着张四皓不放。
“黑”也是个代号。
是学堂的九个学生之一。
他长相颇黑,有后世印度人风采,体格干瘦,“黑”这个代号取得顺理成章。
黑瞧着张四皓,张四皓也瞧着黑,两人眼对眼,张四皓总觉得黑的长相怪异,又说不出来哪怪异,就是充满着一种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的想踹他两脚之感。
那边,盈与农的交流并不顺利。
盈似乎在不断保证张四皓是自己人,但农并不相信这一点。
这时,黑忽得走近张四皓。
张四皓气沉丹田,示意自己稳住。
黑走近了。
两人距离不到半米,他们身高相差仿佛,现在面对面像是一对要打架的公牛。
这距离有点没有边界感了。
张四皓想后退,又不想认输,凭什么我要退?但这时,他忽得看到,黑眼睛中没了瞳孔,只剩下一片惨白的眼仁。
这惨白眼仁还在迅速抖动与旋转,就像是即将嗄过去的重症患者一样。
什么玩意……张四皓被吓了一跳,脑子里升出一個念头就是打120啊!
接下来,他看到更诡异的一幕:三四个怪异文字逐一浮现在黑一片纯白的眼睛上。
张四皓头皮发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字就是他们学习的神秘大篆文字。
字可以在心口,可以在脊椎,竟然还可以在眼球上?!
怪不得阳虎不以此为证据做检查呢,万一字长在头发丝上,是不是还得发明个显微镜?
黑抽羊癫疯似的抽了一会儿,眼珠才重新翻回来,就像刚刚请过神的东北大仙,张四皓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黑不对劲了,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带着哥谭的味道。
黑向农点点头。
似乎在示意张四皓可信。
这是一个什么验证机制?
张四皓意识到黑的眼睛,就像是农的打不死一样,都是这个学堂的怪异之处。
所以,他们究竟在干嘛?
接下来,农便开始“讲述”,方法就是一顿手舞足蹈的表演。
从月上中天,到月影东沉,到最后张四皓终于明白,黑正在研读农背脊上的文字,如果能够读出来,就能够拿到“武器”,逃出学堂。
武器。
武器这个词是比划了好久才让张四皓明白的。
是农比划出了阳虎手中戒尺的样子。
戒尺是武器?又和这些神秘大篆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盈,再指指张四皓,然后又划了一个虚拟的人形在一边,再比划戒尺的模样。
张四皓一时猜不透,但努力理解,此刻,月光清明如洗,他瞧见了农与盈眼中的恐惧,黑也是如此,忽得一个让他颤栗的灵感涌上心头,他明白农想要表达什么了:
阳虎手中戒尺是一个学生。
……
这是张四皓穿越的第十五天。
早起,简单洗漱,排队上厕所,一碗凉水做早餐,之后就是读书,或者说是记字。
张四皓拿到的两条竹简,上面共有八个字,如今张四皓已经记住了其中六个,还余两个,就算记全了。
这种功课完成进度,在学堂内实属优异,就看每日里阳虎瞧张四皓的眼神就知道。
那眼神越发和善。
隔日还有一个“彩”。
即便身处诡异困境,张四皓原本也颇觉骄傲,但经昨晚一事,忽得开始胆颤心惊起来,今天上课时,不断盯着阳虎手中戒尺,心想着那是个人?那怎么可能是个人?
但黑的确如此表达的。
之前学院中一个学生,应该是学会了所有阳虎教的字,之后就被阳虎变成了一把戒尺。
打人极疼,有千钧之力的戒尺。
人被变成尺。
这怎么可能?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观?
张四皓心神不静,也存有几分故意,所以直到下课,他也没完成今天的作业,没记住第七个字,所以,今天晚上不仅没肉,还没有豆子吃。
沙盘前,阳虎瞧着张四皓的眼神,颇有几分嗔怒,他抻出戒尺。
他示意张四皓伸出手。
张四皓瞳孔一紧,妈的不是第一次记不住就是不给饭吃么?多次记不住才挨戒尺么?
但规矩就是人家定的。
张四皓万般不情愿地慢慢伸出手掌。
阳虎挥动戒尺,一下敲下来。
啪!
响彻黄昏。
也不知是这诡异学堂过于静寂,还是那戒尺敲击的声音就是如此惊人,总之像是凭空劈过一道惊雷,所有学生都显露出畏缩的神态。
而挨了这下的张四皓,则感觉手掌先是被烫了一下,紧接着如同千伏电流般的疼痛涌过,那痛感自手掌而上,撕裂了他身体与大脑的每根神经线,他猛张嘴,人类最本能的反应就要让他呼喊而出。
但是,另外一种更大的恐惧扼住了这声喊,那恐惧来源于眼前的阳虎,张四皓清楚,只要他敢出声,更可怕的惩罚就会接踵而至。
张四皓握住自己的手,腰弯成虾米一样,额头上汗珠颗颗滚落,表情扭曲,但咬着牙,一声未吭。
对此,阳虎与众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这是生存在这个学堂里的基本能力,忍痛。
直到晚饭后入寝,张四皓所感受的疼痛依然未消解,与这种疼痛相比,饥饿就完全排不上号了。
即便如此,躺在床铺上时,张四皓感受到身边有只小手送了一把豆子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上后,仍然觉得心中暖意流转。
床铺上,张四皓转头,看到了盈那双闪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现在有盈盈的泪光。
哭什么啊……张四皓勉强咧嘴一笑,今天晚上你有饭吃,应该高兴才对。
然后就见盈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紧接着把握着眼泪的手,捂住了张四皓受伤的手,这一刻,张四皓的手上顿觉凉意浸透,灼热缓解,舒爽无比。
啊?
张四皓一愣。
盈的眼泪能治伤?
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身上的字,是‘写’在哪里的?
……
再一天。
张四皓学聪明了。
他交卷交了第七个字。
换了不挨打和一顿带肉的豆子。
阳虎笑眯眯得望着张四皓,张四皓却望着他手中那根戒尺,想着自己的学习任务只有八个字,如今已近尾声,不会也被变成一根戒尺吧?
如此想着,张四皓心中寒意越来越重,以至于晚饭吃得食不知味,鹿肉都没挑着最大块的,让仇捡了个便宜。
当晚。
仍是学堂静寂到让人发疯的夜。
张四皓辗转难眠,忽得听到有人爬起的声音。
他等这些悄如蚊呐的声音停了,这才也慢慢爬起来,跟了过去,便看到学堂中,农与黑依旧在行鬼魅之事,不过这次农没有脱衣服,而是农在专心致致的瞧着黑的口型。
瞧了一会儿,张四皓忽得意识到:
黑似乎是在教农读字。
黑认识那些大篆?
张四皓思考着这意味着什么……黑身上肯定有秘密。
凭直觉感应,张四皓觉得黑说得未必是真,于是原本是来求助的他,悄悄回转,没惊扰二人。
观察观察再说。
等等再说。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