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中,明月与光门对峙了几息。
光门之内走出一位高大的神祇,这位神祇高约三丈,袒露着胸膛,穿着一件残破的红色披风,披风的尾部无风自动,卷起一道道火星,神祇露出的金身上有一道道纵横的伤疤,而祂的头颅完全覆盖在一块巨大的兽骨头盔之中,让人看不清容貌。
祂一出现,周铁衣能够明显感知到周围的空间有种缝合感,让他难以再借助天地祖炁。
这就是神祇在自身的领地中,即使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人也毫不逊色的原因。
不过此时的周铁衣已经过了最弱小的时候,他从明月中显现,身披华贵的五彩衣,他左右明月和大日的景象重新归一,在身后形成一轮玄黄与玉白交织变化,介于虚实之间的球体,球体周围,蜃气腾起,烟霞云雾,演化出山脉水泽变化。
莽部落的神看向周铁衣,看到周铁衣那在男女老少间不断变化,却丝毫没有畏惧,只有笑容的面颊。
祂分不清这位炎黄部落的神祇力量有多强,按理来说,现在在自己的领域之中,自己已经封锁了与外界天地的交汇,一般的神祇都会出现慌张,不适。
但面前这位神祇没有丝毫不适,同时周铁衣刚刚展现的力量,虽然从量上并不强大,如同零星的火星,但是从质上却恐怖至极,让人望之,就像是仰望太阳一样刺眼。
莽部落的神想到了部落留下的壁画,用沉稳的声音说道,“阿古力妄图试探神,遭受极刑是惩罚他的不敬之罪。”
对方语气放缓,周铁衣也没有步步紧逼,他笑道,“我让我的使者来这里,是为了带来繁荣,财富和我的善,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给我的仆人们准备刀剑,应对野兽。”
听到周铁衣的话,炎黄部落的人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头涌上脑中,神真的一直在注视着他们,无论他们身处在何方,即使炎刑这些奴隶战士也一样。
他们恭敬地低头,在巫木的带领下,赞颂道,“赞美您的名,伟大的炎黄之主。”
当巫木等人赞颂的瞬间,他们的声音在月光中扩散,形成神圣,悠远的颂唱声,不仅在宴席中的众人听得到,整个莽部落建立的城市,大部分已经进入梦中的奴隶,普通人也听得到这个声音。
随着赞颂声传开,周铁衣神魂之中,在日月光辉淬炼下,一幅幅画面展现,那是他从火塘中诞生,到获取山主权柄,带领部落走出西山,歼灭鳄鱼神,定制奴隶制,推行耕种,圈养,文字等等的画面。
这些画面都蕴含了祂的精神,同时象征着他作为神的一切,远超所谓的金身,魂魄,是他存在于世的痕迹,或者按照神的说法,应该称之为伟业。
这些画面以他的神名为锚定点,当更多人知晓他的神名,他的伟业就会传播得更广,所以神祇即使金身被毁,即使魂魄离散,只要还有人歌颂他们的神明,祂们也能够从历史之中归来。
这也是神道六品传神名的原因。
而且还有一个不同的点,周铁衣看向那些跪拜的其他部落的人,当他们听到自己的名后,当他们从心中产生对自己的崇敬和畏惧之时,自己同样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力量。
也就是说周铁衣的力量以后不再只是局限于本部落侍奉自己的人,只要他的神名传得够远,只要其他人对他有崇敬,畏惧等精神上的变化,他都能够从这些变化中获取力量。
这也就是凶神们肆无忌惮的破坏,但同样可以获得力量的原理?
这些问题周铁衣准备再研究研究。
成就神道六品,这是一种时空上的融合,而莽部落的神即使已经接近三品,但是祂仍然只能够触及到封锁天地祖炁的层次,根本无法封锁这种时空上的融合,也无法阻止神祇毁灭之后归来。
所以借助这融合的瞬间,周铁衣对着莽部落的神微微颔首,然后他的身影如同月光消散。
装了逼就要走快点,免得对方察觉到虚实,在这个莽荒世界中,自己没有办法使用那瓣佛门空性,对付三品的手段还是差了点,这位莽部落的神也比预想中要强,至少已经开始尝试掌握空间的力量了。
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货币来攻破平原部落联盟,用武力打一场,让部落的人死伤惨重反而不符合自己的利益,而且从巫木的汇报来看,这个莽荒世界还要应对所谓的野兽诸神,也怪不得在这个平原中部,即使这个莽部落的神占据力量优势,也没有强行发动吞并战争。
武力是手段,不是目的。
当然展现武力也很重要,周铁衣需要周围部落知道,他们炎黄部落有足够的武力守护财富,将财富交易出来,是因为我周铁衣善良!
我准许你们的,你们才能够拿,我不准的,你们连看一眼都不行!
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炎黄之神直接突破自己的封锁,消失不见,莽部落的神也没有感觉到奇怪,他看向宴席上的众人,对自己部落的巫说道,“你继续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等宴席结束,莽部落的巫神色复杂地来到了部落中心,这里同样有一个巨大的火塘,不过火塘是向地下延伸,一块块黑色的石头形成阶梯。
巫来到火塘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莽部落神明的声音,“进来吧。”
巫顺着黑色的石头阶梯进入地下,和周铁衣的火塘只蕴含力量不同,因为已经接近三品建神国,所以凭借着神祇本身的天赋,这位莽部落的神祇也掌握了空间营造的法门。
而斗兽场的光门,就是祂空间营造法门的体现。
按照周铁衣了解的神道知识,一个十万人的部落,就足以支撑起一位三品神祇的信仰,虽然莽部落总共只有五万人,但是他们在平原地区已经建立起一套相对完善的朝贡系统,整个平原地区的人数接近二十万,在传神名的帮助下,这位莽部落的神拥有着接近三品的力量也不奇怪。
走进了神祇的国度,展现在巫面前的是一片赤红色的山石,巨大的山石凹凸不平,就像是整块从岩穴中凿刻下来的一样,在周围跳动的火光中,山石上用炭笔勾勒的石画栩栩如生。
巫目光微凝,因为他以前也没有见过这块壁画。
和以前的炎黄部落不同,莽部落的神祇是祖先的灵,祂已经存在了有两百多年,现在的巫是第六代侍奉者。
高大的莽部落的神开口道,“你在疑惑我为什么不出手拦住祂?”
巫颔首,“是。”
中央平原部落巫和神的关系并不像猪笼婆部落那种绝对从属,因为他们祭祀的神是自己祖先意志的凝聚,所以巫和神更有一种父子传承的感觉。
莽部落的神缓步向前,走到壁画的开端,巫也跟着自己神走到了壁画开端,他此时才意识到为什么这块山石如此巨大,连神的身高都无法完全平视,如他这样的人更是只能够仰望。
这开端画着一株参天的巨树。
巨树分为两股,虬结的树干如同两条交配中的大蛇,相互缠绕向上,它们一路穿过了鸟群,高山,云层,星空,最终与日月齐平,在蔓延的树枝上,画着繁复至极的宫殿,与这些精美的建筑相比,莽部落的房屋就像是随手捏的土坯。
在这里一只只华丽的鸟兽飞翔,火焰顺着繁茂的树叶点燃,如自己一样的人匍匐在一只最为巨大的鸟兽身前,祂是一切的中心,以参天巨树为巢,与日月齐平。
“这是?”
巫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是跨过北方兽族诸神更远的中央之地,上面画着中央之地的神和侍奉祂的人。”
巫一时间既忌惮还有这么强大的部落存在,一时间又十分憧憬,他用贪婪,渴求外界的,如同孩童般的目光细细看着整个壁画,想要将这些知识牢牢记住。
忽然,他瞳孔一缩,因为他在壁画中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他久久无语,张嘴想要问自己的神。
莽部落的神低声说道,“继续看。”
巫接着看了下去,他看到了一幅幅光怪陆离的,以前难以想象的画面,鸟兽的神祇从日月中降下一团团恐怖的火焰,人类为他们神明搭建的华美建筑在顷刻间毁灭,而后人群四散奔逃,但是绝大多数都在火焰中被吞噬殆尽。
不过就当人即将被神明杀光之时,画面一转。
鸟兽与龙兽在天空中厮杀,鸟兽冲击无数雷霆组成的厚重云层……
它们华丽的羽毛在雷电,狂风中凋零,化为纷飞的黑色碳粉。
当一只只鸟兽陨落,中间那巨大的鸟兽的神祇再次分离出一团火焰,只不过这次不是降下怒火,而是交给了一个画着双乳的人类女性手中。
人类的女性顺利怀孕,她诞生出了一个新的人类,这个人类一出生就占据壁画的一半,仅仅只是比参天巨树略矮,比巨大的鸟兽之神略矮。
他环绕着火焰,片刻之后就成长为一位英武的青年,身负着神弓,他跨越一座座山与河,击杀了一头头龙兽,撕裂了覆盖苍穹的雷霆,同时追逐着一群人来到了一片风雪之地,最终他手中的利箭洞穿了一个举着火把人的胸膛。
巫目光微凝,这个举着火把的人,显然就是画面最开始,从鸟兽之神手中盗取火焰的人,而这个人死亡之后,他本身化作一道道流炎,分散到他周围的人手中。
奇怪的是,那背负神弓的青年并没有继续击杀剩下的人。
而那些剩下的人则拿着火把,向着更深的风雪中而去,一路上一个个新的部落出现,有的部落中间画着雄鹰,有的部落中间画着黑蛇,有的部落中间画着猛虎……
这些都是崇拜天生神祇的部落,巫在心中想道,而让他更在意的是,那手持火焰的人群将他们手中火焰分散了出去。
于是雄鹰被点燃,黑蛇被点燃,猛虎也同样被点燃……整个画面都是跳动的一团团火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火焰点燃了,只不过那传火的一群人在逐渐减少,他们的身高也越来越矮,逐渐变得和自己齐平。
当壁画来到了最尾端,巫看到了自己部落的象征,那是一片黑色的没有点燃的火塘,一个人从刚刚那群人手中接过了火焰,点燃了火塘,随后那群分火的人消失在更远的地方,之后就没有新的壁画了。
“这是?”
巫张嘴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副漫长的壁画的影响,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苍茫干哑,本身就带着某种穿越时光荏苒的砂砾感。
“这是炎人氏盗火,传诸人类部落的事。”
莽部落的神声音悠长地叹息道,“正因为有炎人氏从凤祖那里盗火,才有了我们莽部落,同时因为我们接受了偷盗来的火种,才要小心生活在这片莽荒之地,与野兽争夺生存空间,这也是我从来没有将这副壁画告诉你的原因。”
巫微微颔首,确实。
如果让部落的人知道他们现在的火种,部落神祇诞生的来源是源自另外一位恐怖的神祇,那位恐怖的神祇还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处罚他们的话,整个部落都会陷入终日惶惶不安之中的。
忽然他抬头,以前神不告诉自己这件事,今天却告诉自己这件事。
他联想到今天光门内神突然唤出的熊兽,那强大的熊兽本身就是神的试探,对那些炎黄部落人的试探。
他睁大眼睛,“那炎黄部落的人?”
莽部落的神看向壁画,“他们是真正炎人氏的后代,几百年过去了,他的精神从火焰中归来,就像日月一样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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