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衣看着面色忽而狰狞,忽而柔和的兄长,明白对方这是陷入了佛门所谓的知见障中。
他暗叹一声,这世界的修行手段好生厉害,一不小心连兄长这种武道天才都会着道。
过了一会儿,周铁戈神色才慢慢平复下来,苦笑着对周铁衣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我与那贼秃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果然不贼不秃啊。”
周铁衣问道,“问题解决了?”
周铁戈本不想要弟弟担心,但又想到这件事是弟弟身后的高人提点的,于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已经失了先手。”
“怎么说?”
“昨日那贼秃看似目标是你,但料定我就在暗中,逼我出手,与他交手一回合,这期间,他舍弃了一卷佛法真谛,将一门佛法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印入你我心间,无声无息间留下佛性。”
“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琢磨贼秃的手段,但越琢磨,其实已经暗中在修行那门佛法,自身佛性滋长,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在这门佛法上,我难以在短时间内企及对方,越琢磨,心中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大,两月后的比斗,只要是心神交锋,就必败无疑,他这是拿一门一品佛法来压我啊。”
周铁衣点了点头,这不久相当于电脑病毒,留下了后门嘛。
“能解决吗?”
“我能够想到的解决方法有两个。”
周铁戈想了想,回答道。
“第一,当日试探,我就不该留手,直接与那贼秃决胜负,那样破绽不攻自破,而现在,每拖延一日,我多琢磨一分,心中的破绽就大一分。”
“怪不得神秀贼秃提出要两个月后赌斗,他明面上是想要在羽林卫面前挫败兄长的气焰,实际上是想要用这个明面原因掩盖真实意图,拖延赌斗的时间。”
“是啊,真厉害。”
周铁戈还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以前在落日关时,他也少不了厮杀,但那种战场中的厮杀,与这种江湖比斗大不相同,各有各的凶险。
“那第二种办法呢?”
“收敛心神,不再琢磨这法门,日子久了,佛性如无根之水,自然就会消散。”
周铁衣从周铁戈的表情上看出了问题,追问道,“这样做的麻烦是什么?”
周铁戈叹道,“我们家传兵家法门,取猛虎进取之意,讲究勇猛直前,阵前斗战,避而不见,锐气已经被挫三分。”
“我不琢磨他的手段,但他却已经在琢磨我的枪法破绽了,对了,让你来提点我的高人还有没有话?”
周铁衣忽然反应过来,妖女昨日见自己防备心和自毁倾向甚重,但又不想要损了自己这道机缘,所以以退为进,主动回到绿漪园内居住。
她给自己的提点也只有一半,能够让兄长醒悟过来,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剩下一半,需要自己去绿漪园求她,到时候自己再见她时的心气就大不一样了,犹如熬鹰。
妖女,贼秃。
真是环环相扣啊。
怪不得江湖流传,最是危险的人物,行单的僧道,孤身的女子,讨食的小孩。
“除了那神秀可能是以画道入佛道,就暂时没了。”
暂时?
周铁戈听出了弟弟话语中的隐藏之意。
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催促弟弟,反而笑道,“那贼秃如此小心,倒也说明他实力并不是稳胜于我,况且他有手段,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周铁衣不放心问道,“真有准备?”
周铁戈点头认真回道,“真有准备。”
周铁衣没有追问周铁戈的准备是什么,这种战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要不要告诉母亲这件事?”
周母作为道门四品,或许另有办法。
周铁戈听出了弟弟不想要立刻去求背后高人,点头说道,“嗯。”
守一院内。
周母听完周铁戈将事情前后陈述了一遍,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周铁衣,“你多久认识那位高人的,他姓甚名谁?”
周铁衣回道,“喝花酒认识的,她没告诉我本名。”
周母听到是在风月场合认识的,也不奇怪,天京藏龙卧虎,百家门徒各异,总有些喜欢流连花坊之间的人。
周母也没有催周铁衣去求那位高人,对方随口一提,和主动求法,中间的人情差别极大。
“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母亲,是什么办法?”
“请上三品的大修士,让他以道统之法进入你心神之中,帮助你推演击破那门佛法。”
周铁戈一个人确实无法两個月内赶超神秀和尚二十几年的修持,但在上三品修士帮助下,就有可能了。
“道统之法?”
周铁衣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周母解释道,“诸子百家,修行到上三品,自身所行所言,所思所虑,已经可以影响千万人,因此可以开宗立派,自成道统。”
“而传下道统,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就像蒙童学儒,学道,学佛。”
周铁衣暗暗嘀咕,听起来就像那和尚所用法门的变种。
对啊。
那和尚的法门传自一门一品佛法【掌中佛国】,确实可以称之为道统。
“去求右将军?”
周铁戈看向母亲问道。
周母沉思片刻,叹道,“可惜你父亲差点时间,如今之计,也只能够如此了。”
求右将军尉迟破军出手,先不说会欠多大的人情,至此之后周铁戈就算是绑在尉迟家的大船上了,代价也不小。
“等等。”
周铁衣也猜到了其中的代价不小,他说道,“不若等两日,我再去问问那位高人,看她有没有别的办法?”
周母和周铁戈对视一眼,也没有逼周铁衣立马去问对方,说道,“也不差这两日。”
从守一院出来,周铁戈看着明媚的春光,自嘲地笑道,“本来这次回京,我还想着为你遮风挡雨,结果没想到还要你为我去求人。”
他本来觉得母亲不让更有天赋的弟弟进军队之中,就是自己占据了弟弟的机缘,如今还要弟弟去求别人,更是觉得有些羞愧,作为家中长子,占据最好的资源,却没有能庇护幼弟。
周铁衣摸了摸周铁戈的额头,嘻嘻哈哈道,“哥,你是不是被贼秃那道佛法给烧了脑袋了。”
周铁戈打开周铁衣的手掌,“怎么这么说?”
周铁衣顺势用力锤了周铁戈胸口一下,“我们是兄弟,哪能让你一直为我遮风挡雨。”
“况且我听下人说了,你在落日关砸赵家大门时的样子,真帅!”
周铁戈挺拔魁梧的身子愣住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底涌现一股暖意,比这三月春晖更暖,“我忽然想喝酒了,走,陪我去喝酒!”
有此兄弟,岂能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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