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茶水下肚,一时间,竟是难以入眠。
大抵是这些时日,奔波往来,早就没有了作息规律,骤然得到安眠,反倒不适应了。
既睡不着,便不在床上辗转反侧,刁珣又是起了身子,站在窗户边,望着幽深至极的黑暗,注目良久。
此时应当是下半夜了,月光几不可察。
自从得知江公宜亡故,星夜赶赴于都县,兜兜转转,往赣州,去南安军处置善后,到今夜,才算有空余琢磨得失。
入得宦海,方知其深不可测。
所幸,保全自身的同时,另有收获,此番消弭叛乱于无形,匪首亦是被斩,算的上圆满,至于山寨里面的财物,交予张孝伯处置也未尝不可,再说,亦有刘颖在旁牵制,倒也不必担心入得私人家。
即便各自勾结,将贼赃各入其家,刁珣亦是奈何不得,无非别人做的隐蔽些罢了,主要是这年头的钱财,最大的作用便是养兵,他手下无兵可以赏赐收买人心,又不打算造反,干脆成人之美,换些别的来。
贼赃处置权于他是鸡肋,对于刘颖以及张孝伯乃是雪中送炭。
所谓投桃报李,让自己荐官几名,应无大碍。
当初兴国县来的那十来名都头,有两人战死在赣州城,余下的,刁珣早已想好,若是任胥吏的年限资历充足,或可如王五般出任偏远地区的县尉,资历不足者,想要建功立业且愿意接受管束,加入军伍,做个军官小校,想来张孝伯这个面子还是轻易能给。
何况这些人,本就是有功劳者,且武艺不凡,说不定对张帅司来说,这买卖赚了也说不定。
至于韩烈以及鲁听潮,张孝伯更是见猎心喜,不止一次提出来想要揽入麾下,只是为刁珣拒绝,韩烈自然还是想要经过武举获得个出身,此后晋升更是迅速。
而鲁听潮,则是大咧咧的性子,根本不想长时间受到管束,哪怕这次口口声声叫嚷着要跟在自己身边,刁某人仍旧怀疑,对方坚持不了多久,整日坐在衙门中,似如今这样的奔波厮杀,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
至于自己......
因功转任他职,甚至一步跨入临安,刁珣同样认为可能性不大,上面无人是一方面,最大的问题是他是文官,而非武将,并不以军功转迁,再有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次叛乱,并未造成大的影响,就显得功劳并不是那般卓著……
加上出任运判不过两月,朝廷不会轻动,且耐心蛰伏,等上一年半载。
忽然,窗外骤然起了阵风,将窗户吹的框框作响。
刁珣幽幽叹了口气,此番,本就是为了洗清好友冤屈,如今所念者,功利太甚。
但行好事,并非不问前程,而是莫要忘了,求官是为做事!
于自己而言,同样是解决了后顾之忧,如昔日在吉水的对头,尽皆亡去,不说韩楚和王贺年,就是黎德魁,被抓住之后,直接暴死往大庾县的途中。
呵,当真是嚣张至极。
如此看来,这黎德魁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刁珣摇头冷笑,若是追究,韩楚包裹里面,藏着信件还少么?
也罢,黎德魁当初在吉水任职,说不定,知道韩楚与韩烈内情,这样的话,可能的知情人,又少一位。
“江兄,且共饮此茶!”
刁珣面色肃然,走到桌面,提起茶盏,倒满,然后推门走到廊下,先是躬身缓缓朝着地面倒下半杯茶水,最后一饮而尽。
“兄之冤屈,愚弟已经为你洗清,若是在天有灵,亦可瞑目!”
哗啦啦,衙门内,又是骤然起风,吹的窗户框框作响。
江公宜的遗体,已经由专人送往福建老家,倒也不至于魂归他乡。
刁珣伸手关紧窗户,转身回到床上躺下,在这个江公宜曾经住过的房间里,却是无比安心,片刻间,便是沉沉睡去。
直到清晨,推开窗户,才发觉。
不知何时,竟是下了一场秋雨。
抬眼看去,雾气朦胧,檐角不时有露水滴落。
天地之间,一片幽静。
……
用过早饭,刁珣换好官服,正欲往公堂而去,此行来于都县,正是为了履行前几日的诺言,为民洗冤,当然,他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水平,对于事实清楚的,断案但求公正,无愧于心。
至于事实不清楚的案件,递交公文给到州府,要求重审便罢了,更多的,却也无法在此消磨时日,毕竟,还有本职公事要处理。
刘颖的意思很明白,以运判之职,代行知县职位,虽有逾越,尚在可控范围内,若是新任知县到了,还迁延不去,不管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了,甚至可以说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
所以,能在这并不长的时日里,多解决些案子,便足够了。
刚迈出住处,却见韩烈冒着细雨跨步而来,头发已是湿润,想来淋雨的时间并不短。
“县尊,吴娘子已是不在小院,之前的住处我亦是瞧了,也没看见人,至于青霄院,大船更是在叛乱中焚毁,我四处打听了下,有人说吴娘子离开了于都县。”
闻言,刁珣默然不语。
当初大军开拔离开于都县,事态紧急,带上一介女子自是不妥,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后,还是将之留下,且赠了不少钱财,甚至于当初租住的小院,亦是买下给到朱依依。
如今想来,其夫君的尸骨在小院中,若是找到,起了新坟,她又如何能安心住得下去。
此番离开于都这个伤心地,倒是可以理解。
“罢了,奔波一个早上,辛苦了。”
刁珣摇了摇头,甩脱脑子里面的杂念,对于朱依依的事情,已然是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对方换个地方,能够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他亦是留了自己的真实信息以及地址,若是有需要,可以寻得帮助,想来在这江南西路,他刁某人如今还是能说上话。
韩烈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刁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县尊不必心有挂碍,王贺年父子作恶多端,如今有此报,与人无尤,至于王贺年尸首,我已经安排人,在城外荒山上起了座坟。”
刁珣轻轻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且随我去升堂问案。”
“喏!”
坐在公堂上,却见细雨朦胧之间,满是围在县衙门口,眼含期盼的百姓。
刁珣正了正自己的璞头,随后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下。
砰!
“升堂问案!”
……
吉水县码头。
官船停靠,宋巩下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叛乱既除,大军回转,便不是那么着急,加上官船较大,夜间行船恐造成危险,于是,缓缓归矣,花了将近一日夜的时间,才到达吉水。
就是不知道,自家儿子这几日在这里过的如何?
却是要告诉他刁运判答应收为弟子的事情来。
回想起昨日刁珣略有些怪异的表情,宋巩心中亦是疑惑,但也不再多想,因为那句承诺。
“只要贵公子愿意,我求之不得,不过,我观宋慈乃是极有主见之人,且尊重他自己的想法为好。”
一念及此,宋巩迈开步子,朝着县衙走去,既然托付给了宋泽宋主簿,眼下只得去县衙去寻。
而不远处的江面上,朱依依乘着一艘小船,飘飘荡荡的往北而去。
她抚住胸口,神色柔弱中有着一丝坚定。
“夫君,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妾身会寻到你的家人,断不至于让你埋骨他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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