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夜。
万安县,距离县城五十里外的密林。
韩烈与田云杰俯身在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处山寨。
寨子里面摇曳着稀稀拉拉的灯火,远不是当初韩烈来时看见的那般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人巡逻,但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大部分山匪已经去了赣州城下,参与叛乱。
“韩兄弟,已经在此地等了两日,未见叛匪回转,是不是另有躲藏之处?”
轻声说话的人赫然是田云杰,他听从刁珣建议,随着韩烈轻舟回到万安县,带着三百士卒,跟着对方指引,来到此处,竟是发现一处匪寨。
按照原本的设想,是等叛匪在赣州城溃散后,撤回到寨子士气低迷时,趁机一网打尽,却不想,等了两日,还没见到有人回转,三百士卒的粮草,亦是有些不够。
“何不如直接出兵,攻下此寨,此行也算建功。”
闻言,韩烈有些犹豫,他是想守株待兔,等到自家丧了天良的叔叔,问问他,为何如此心狠?
但他也知,田云杰所说乃是真实情况,并非贪功,此番询问自己的意见,也是看在刁运判的面子上,否则,三百士卒在手,何必在乎他的想法,匪寨就在眼前,直接做了便是。
正准备答应下来,不料,山下密林,传来阵阵喧闹之声。
“等等!”
韩烈伸手按住准备起身的田云杰,沉声道。
“好。”
田云杰赶紧继续趴下,屏息观察。
没等上太久,只听寨里寨外传来几声吆喝,大概是暗号之类,用于辨明身份,随后就有一队人马,出现在寨门前,约莫五六十人,甚至还有些衣衫破烂的女子掺杂其间。
韩烈眯了眯眼睛,猜测是赣州城下损失比较大,只有这些人回来,而且,这个寨子,虽说隐秘且易守难攻,但物资运送不便,最多能存身几百人,根据这两日的观察,加上归来的数十叛匪,寨子里面,眼下应当只有百人不到。
即便是这样,沉寂的寨子还是顷刻间热闹起来,火把熊熊燃起,亮堂堂一片。
忽的,韩烈目光一凝,视线落在归寨叛匪的为首之人,其身侧多是畏服恭维的手下,隐隐可见头发乌黑却两鬓斑白,威势不凡。
是他!
虽然年幼时候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但他还是一眼,就判断出来,此人便是他的叔叔,韩楚!
如今想来,王贺年的长相,竟是与韩楚长相颇为相似,当真是后知后觉,此前根本没想到这个方面。
夜色渐深,伴着女子的哭泣叫喊以及吃酒喝肉的欢愉之声,整个寨子,似乎陷入一种无止歇的诡异狂欢之中。
田云杰抖了抖身子,就欲翻身而起,却不想,被韩烈牢牢按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韩兄弟,眼下百姓遭受叛匪戕害,我实在看不下去!”
田云杰咬牙切齿。
韩烈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是森然冷意,他知道,叛匪大败,本就是有一日过一日的亡命徒,军纪良心更是无从谈起,眼下为了安抚,定然纵容其行无度之事,遭殃的就是沿途百姓。
“田校尉,我们只有三百士卒,对方据险而守,你且看,此刻虽然叛匪放浪,但依然有安排人巡守,若是直接攻上去,能不能破寨,还在两可之间,甚至有可能伤亡惨重还不能攻破。”
若说心中恨意,想要将眼前叛匪剿灭屠尽,他韩烈,当是此处最甚者,但理智还是不停提醒他,逢大事,须冷静!
闻言,田云杰心头一跳,旋即冷汗涔涔。
细细思索,他的确没有足够的把握拿下寨子,若是出了问题,就不是功劳的事情,而是身后三百士卒的生死存亡。
于是只能恨恨应下。
这天杀的叛匪!
“好!”
等了片刻,寨子里面越发喧闹,岗哨以及巡逻的士卒也开始心不在焉,即便有替换者,亦是醉醺醺模样。
“田校尉,时机已至,你去喊手下士卒,悄悄围围住寨子,我先摸过去探听情况,若是战起,不要犹豫,即刻杀向寨中。”
韩烈慢慢站起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好。”
田云杰只感觉今夜一直在听从韩烈的指挥,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判断极为正确,当即也是起身往后面的山中走去。
三百士卒人群众多,藏身此处,无论怎么样,都是难以遮掩痕迹,故此,分散在附近的几处隐秘山谷,距离不远,只需要片刻即能通知到位。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下,林子里面,骤然起了动静,只是掩藏在呼啸的山风之中,一时间不为人察觉。
韩烈靠着这几日的观察,加上多年在山林中的经验,身子如同猿猴般,或是借助巨木遮掩视线,或是踏在树枝之上,悄悄摸近了一处岗哨,却是只有两名有醉意胡乱说着闲话的山匪。
脚下用力,登时一个闪身,便是来到岗哨,两人还不及发声,就被韩烈各自抓住脖颈,脑袋一碰,横死当场,气息全无。
接着,如法炮制,解决了几处岗哨.
但事情终究没有那般顺利,一处暗哨此前观察时未曾发现,注意到生人袭击后,迅速厉啸提醒。
“敌袭!”
见状,韩烈也不再刻意隐藏身形,提刀便是迎上匆匆赶来的两名山匪,几个回合便是将对方斩杀当场。
于此同时,寨子外面的田云杰亦是察觉到动静,更无半分犹豫,身先士卒,越众奔向匪寨。
喊杀之声顷刻间打破山林间的寂静,直冲云霄,山匪本以为只是一个胆大妄为却稍有武力的江湖人士来寨子里面偷鸡摸狗,想着拿下好好炮制,来发泄事败后的郁闷,却不想,寨子外面猛然出现人数众多的官军,霎时间面如土色。
想要拿起武器应敌,却是手脚乏力,此前饮酒作乐无度,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被蜂拥而至的官军杀了个人仰马翻,想要逃出升天,却是无路可走。
仅仅半个时辰,田云杰就控制住了整个局面,只是让他有些困惑的是,韩烈却是不见了踪影。
“将叛匪捆缚起来,着人看守,速速找寻叛匪头目以及贼赃所在!”
“喏!”
……
匪寨后,一处隐蔽山崖,韩楚脚步匆匆,在一株古松下,摸索了片刻,找到一团捆缚起来的绳索,方才面色微松,叹了口气。
他猜测大概这次回寨,虽然一路曲曲折折刻意误导,但显然还是落下了痕迹,让官军寻到此处,骤然被攻,根本组织不了防御力量,眼下,只能弃了这处寨子。
好在,人还活着,靠着过往织就的关系网,蛰伏两年,又能东山再起。
此处山寨,三面环山,一面是百丈悬崖,崖下是激流山瀑,用绳索牵引,当可遁入群山之中,逃之夭夭。
这般想着,手上的绳索已然整理清楚,正欲要抛下山崖,却不想,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冷冷的质问。
“韩寨主,这是要去往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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