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以继日

  此人正是周云。

  他收到风,说是县衙出事,故此聚集手下的力量来此,这于都县衙在计划内极为重要,一环扣一环,若是出了问题,他吃罪不起。

  摸着脸上的疤痕,望向台上的年轻官员。

  周云的眼睛里面满是怨毒。

  为什么?

  每次都是你来坏我好事!

  不过,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让手下人尽快打听清楚情况。

  不消片刻,他就差不多知道,这于都县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刁珣突然而至,打了阮中青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带着人数未知的武力随从,故此,很容易就掌控住了局面。

  如今,在弄什么升堂问案。

  呵,当真以为,凭着你一个人,就能让这个浑浊的天下,玉宇澄清么?

  就是这小小的于都,怕是都洗不干净,更别说天下之大。

  周云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容。

  “去,通知少寨主来此,还有,摸清楚这刁运判,到底带了多少人手?”

  “喏!”

  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昔日仇人在此,定然要通知到王贺年。

  还有,阮中青这人再废物,也得解救出来,以便掌控县衙,虽然到如今已经算的上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夜色渐深,而公堂之上,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仍然在断案判案不止,案卷都摞起来一堆。

  这围观的百姓数量,也不见减少。

  忽然,人群之外,传来一声奇异的啼叫,似猫非犬。

  周云心中一动,他知道,是王贺年到了。

  挤开人群,朝着外面走去,却见王贺年身边站着几名精壮的汉子,还有那胡三刀,皆是面色肃然。

  “出了何事?”

  王贺年皱起眉头,尽管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手下人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消息,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刁珣怎么就突然来了,而且还把阮中青一干县衙的人,打的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少寨主,的确是刁珣,阮县尉以及赖主簿,眼下都被扒了官服,锁在一边。”

  王贺年眼中震惊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他还记得当初在吉水,自己所受到的凌辱,登时怒气勃发。

  深吸了一口气,王贺年强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今,没有什么比义父交待的事情来的重要,哪怕是仇敌当面。

  他必须保持冷静。

  “刁珣有多少人手?”

  “据属下查探,最多不超过三十人,就是手上有强弓。”

  周云说道,此前查探的消息派上用场。

  白日里直接出现在公堂的护卫约莫十名,隐藏于附近高墙的人手,他多方查探,判断不超过十个人,且料敌从宽,一共不会超过三十人。

  “无妨。”王贺年摆了摆手,沉吟道:“若仅仅是这三十人,我带来的兄弟足有一百人,就是正面相对,也能绞杀对方,强弓也不能弥补。”

  周云候在一旁,他知道,对方还有话说。

  “却是不知道这刁珣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

  王贺年皱着眉头,继续道:“弄什么升堂问案,这样一来,百姓聚集于此,我们反倒不好动手。”

  若是月黑风高,便是县衙又如何,知县都杀了,再杀个运判,同样算不得什么。

  因为,朝廷在他们眼里,一直都只是草台班子,便是反了,也是天公地道!

  一旁的胡三刀闻言,满脸不屑:“就这群乌合之众,我带兄弟们杀上两圈,保准跑的一干二净,又有何惧之?”

  “没有那么简单。”

  王贺年面无表情,扭头看向周云,道:“你且说说。”

  “若我们一直干盐匪的活,如今提刀便砍,很符合我们的做派,这群百姓望风而逃,倒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性,但这次,我们要扔了盐匪的衣服,穿上新衣服,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想必支撑不了太久。”

  周云斟酌着言语,缓缓说来。

  他们这次来于都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赣州、同安军将一同举事,造他娘朝廷的反!

  造反简单,但想要在官军围攻下撑住,甚至割据地盘,却是极为艰难,所以,裹挟百姓壮大自身很重要,若是失去信任,将举步维艰。

  在赣州老百姓眼里,朝廷与盐匪皆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平日里狗官欺压良善,盐匪则是奸淫掠虏,同样可恶,要是眼下直接乱杀一气,结果难以挽回,人人畏惧,他们这点人手,在于都难以成事。

  于都县在整个计划当中,极为重要,谁都不敢有半分差池。

  “不愧在衙门中待过几日,看事情就是透彻,比这满脑子动刀动枪的大老粗好上不少。”

  王贺年面露赞赏,根本懒得胡三刀愈发阴沉的脸色。

  “不过,就这样任由其继续发展下去,也是不行,还是得杀了他,免得坏事。”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此人手段阴毒,唯恐有什么后手,你继续召集我们的人,手上的活全放下,全数赶到于都县衙。”

  “他刁某人就算是铁打的,我看能撑多久?”

  “等到百姓散去,本寨主打下于都县衙,将之头颅割下,为本次举义祭旗!”

  说罢,王贺年抬起头,看向屋檐上挂起来的明月。

  “快了。”

  恍惚间,他看见三州之地,燃起战火,马蹄声嘶,旌旗猎猎。

  而他,则是在指点江山。

  ......

  断案审案,一夜时间,倏忽而过。

  鸡鸣之后,天边射过一丝晨光。

  面色枯黄的刁珣被这道阳光晃了晃眼,身子差点没有稳住。

  “诸位,且先用些早饭,歇息半个时辰,继续!”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好!”

  “运判辛苦了!”

  “且去用些早饭吧。”

  围着的百姓倒是显得通情达理,纷纷唤道,经过这么一夜,这年轻官员,在他们心里,已经是极为能信任。

  所受冤屈,若是能当场调查清楚,绝不拖延,直接脱罪。

  于是他们很是放心的就近寻早点摊子,吃喝起来,大概是县城里面的人都知晓这边的事,一时间,衙门前后就像是大集市一般,聚集了不少摊贩,做起了生意,吃喝自然不愁。

  刁珣用冷水洗了把脸,拿过鲁听潮递过来的早点,囫囵的吃了个干净,随即,并不回到后衙休息,仍旧是坐在公堂之上,闭目养神。

  事到如今,容不得一丝大意,他是担心自己一旦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就会生出变故。

  因为,刁某人确信,外面有一群人,虎视眈眈,任何能搅乱局势的方法,对方都不会放过。

  半个时辰过去。

  大日挂在县衙屋角之上。

  刁珣猛然睁开双眼。

  砰!

  “升堂!”

  尔后,只有用饭时稍作歇息,审案不停。

  直至夕阳西下,夜幕再一次袭来。

  王贺年一行人在面摊前坐下,脸上皆有些难看,没想到这刁珣,已经坚持一日一夜还不止,当真是难以理喻。

  “不成,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耽误事情,县衙必须尽快拿下。”

  周云闻言,点点头:“等会我找两个机灵的兄弟,见机行事,以百姓之情请求他歇息,量他也不会反对。”

  公堂之上。

  刁珣此时可以称得上形容枯槁,脸上泛着枯黄,而嗓子更是不堪,宛如十几颗石头在一起摩擦,很是生涩。

  “此案,确实有冤情,只是人已经判流刑,本官会发公函至提刑司衙门,案卷重开,若是冤案,定将人放归,与尔等团聚。”

  说罢,刁珣忽然咳嗽不止,一时间连腰都难以直起。

  等候在衙门前的百姓,面面相觑,这样的朝廷官员,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刁运判,若是有心,不妨歇息一日,后面再继续,身体紧要!”

  “是啊!”

  不知何时,人群中冒出来接二连三的话语,纷纷得到响应。

  有这样的好官在,又不会跑掉,他们何必急于一时?

  人心都是肉长的,越是好官,越得要珍惜才是。

  刁珣正欲要说话,却见鲁听潮快步走来,端上来一杯润喉的茶水,同时,轻声说着什么。

  “诸位盛情,本官不好辜负。”

  他喝了一口茶水,感觉嗓子好上不少,继续道。

  “既如此,我手上的案卷今日处理掉,至于剩下的,择日升堂,必然不落下一案,诸位,如何?”

  “好!”

  却是没有人不答应。

  “天色昏暗,还有些光亮,若案卷不在本官手上的,可以先行离去,天黑路难行,尽早归家。”

  刁珣淡淡笑了笑,不住颔首示意。

  即便如此,还有人不愿意离去。

  直到月上中天,衙门里点着熊熊燃烧的蜡烛,这手上的案卷,才全部处理完毕,人群也因此慢慢散去,各归其家。

  “两位,感受如何?全是尔等造的冤案罪孽。”

  刁珣的视线落在阮中青以及赖凡身上,淡淡问道。

  眼下,这公堂之上,只有这两人,就是状态极差,差不多两日两夜的时间,他们就吃了一个饼,喝了两碗水,比牢里的犯人,待遇还要不如。

  “刁运判,事情做绝,你且等着......”

  阮中青张开干裂的嘴唇,艰难说道。

  “让本官等着,呵。”

  刁珣嘲讽反问道:“我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你阮县尉,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话音刚落。

  却听紧密的脚步声从衙门外传来。

  刁珣扭头看去。

  只见刀剑森然的队伍前方,王贺年一袭白衣,宛如初见,施施然走了进来。

  “刁县尊,别来无恙啊!”

  王贺年顿住脚步,嘴角浮现起一丝自信的淡笑。

  “这阮县尉说得不错,他等的时候已经到了,就不知道刁县尊,不,刁运判,有没有准备好,下去陪你那同窗好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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